中央都市能力学院 最终章 微光未来

“诸位，如何应对他们，我想没谁有异议吧？”环视着在场的将帅们，莱因哈特沉声问道。

“……”大家沉默地点点头，他们现在所背负的不只是在空间站里的二十亿人，还有更多将希望寄托于他们的那些自我牺牲者，不管这个决定会造成什么样的艰险，他们都不想也绝对不会让出任何一个生存席位给那些强盗们。

“好，全票通过，通讯兵！”回望着战意坚决的同僚们，莱因哈特自己也下定了决心。

“在！”通讯兵连忙答应。

“回他们四个字——放马过来！”莱因哈特见状深吸口气，用可能是生平最有气势的声音说道。

“是！”

随着这四个字通过无线电传回共合体舰队旗舰，太阳系中人类的最后一场生存之战，拉开帷幕了！

“基地呼叫全部飞行联队，任务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普罗米修斯环的安全，国家什么军队什么现在都无所谓了，想想你们自己在上面的家人！”最先动起来的是同盟方面的木卫二基地，和其他人一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有家人在普罗米修斯环上沉睡，因此他们的抵抗意志无比顽强。

“红色联队收到！”

“蓝色联队收到！”

“白色联队收到！”

“黑色联队收到！”

一声令下，早就把手按在推进杆上的四个已部署联队当即展开队形向共合体舰队发起了攻击，同时木卫二的地面要塞炮火也不失时机地发动了火力支援，同样是为了生存而斗争的共合体舰队亦不甘示弱开始冒着炮火和导弹向普罗米修斯环方向进发，他们的最终目标是接近到足够让登陆艇安然攻入普罗米修斯环的距离，以便让战舰上面搭载的陆军得以入侵并控制整个空间站。

“真是的，没想到世界末日了我们还要打仗，真是天生劳碌命啊。”木卫二基地内，仓促准备还没来得及发射的最后一个飞行联队中有飞行员抱怨着。

“不是挺好的么，我们是军人，死在战场上总比窝窝囊囊地被彗星砸死强，我倒是挺感激共合体那帮胆小鬼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身旁有人提出异议。

“感激个屁！我儿子在上面呐，居然选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真出了问题你们这帮人的小命加起来都还不清。喂，整备员，还没准备好么！”心急的中年联队长大吼着打断了两人的私语。

“马上就好，我跟你一样着急，我妹妹也在上面呐！”整备员用同样的大嗓门回应。

“回程燃料用不着了，给我换成大个的，反正老子横竖是个死，犯不上特意回来死！”联队长还是不依不饶。

“就是就是，赶紧的吧！”其余的飞行员跟着起哄。

“你们这帮赶死的……好吧，随你们的便！回程燃料箱给你们换成外挂反舰弹了，可要给我打出来点成绩来！我妹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也不原谅你们！”众情难却之下，整备员无奈地放弃了正在加注的燃料箱换成了威力巨大的对舰核导弹。

“塔台，紫色联队准备好了，请求发射！”整备完毕，飞行员们迫不及待地钻进驾驶舱要求出战。

“收到，外面正在交火，你们都带着热核武器，小心别出去就被打爆了，后面还有人等着发射呐！”塔台传来回应。

“放心吧，就算死，我们也会死在敌人的甲板上！”飞行员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明白了，打开全部发射甲板，紫色联队紧急出击！”

当紧急弹射造成的黑视效果恢复过来时，飞行员们看到的是血肉和钢铁死死咬合的白热战场！

胶着的战争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就算是木卫二这种大型要塞也难免疏于防备，各个飞行联队缺乏足够给防御厚重的战舰构成威胁的重武器，尽管飞行员们用尽了一切手段将战机上所有的负载投向敌军战舰，战果却只是负责外围防空的一些小型舰只，共合体舰队依然在缓慢但稳定地向普罗米修斯环推进。

将下挂导弹像全数射出，战机横掠过密集防空炮火掩护下的战列舰侧甲板，联队长死死勾住机炮扳机直到机炮弹药显示为零还没有放手，但却只在厚重的装甲上留下浅浅的伤痕，联队长愤怒地去检查战机的弹药存量，发现整架战机只有代替备用燃料挂上的那枚核弹头可以使用了。

“这里是基地塔台，敌舰队依然在预定航向上已经快脱离地面炮火的理论射程，各联队快想想办法！脱离射程我们就没法阻止他们前进了。”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放弃攻击趁着还有燃料回去补充一下弹药的时候，通信中传来了空管急切的呼叫声。

“……混蛋！”联队长不由捶着操作面板破口大骂，“好吧，瞧不起我们是吧？让你看看我们航空联队的骨气！”说着，联队长一扭机头改变了战机的航行方向，战机没有脱离敌舰的运行轨道而是反向行之直奔它的尾部引擎喷口。

灼热的离子流在那里喷射着，距离早就超过了任何意义上的安全距离，操作舱内所有的仪表都在闪着红灯，连外部监视摄像头也被高温烤化让舱内根本看不见外面的状况，但联队长还是义无返顾地稳稳控制着战机向预定航向前进，直到战机外壳开始溶解，他能感受到战舰尾流的温度正在侵袭进自己的驾驶舱为止。

“儿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别浪费了老爸这条命。”最后看了一眼面板边夹着的父子合照，联队长按下了下挂核弹的起爆键。

“轰！”剧烈的爆炸震波压过了战舰尾流倒冲进共合体战列舰的引擎室，整艘舰的人都感觉到了剧烈的震撼感，当他们慌张地调查战舰到底出现什么问题时，却发现战舰四个主引擎中的三个已经被核爆震波彻底摧毁了，战舰正在不受控制地偏离目标航道。

“干掉了？！谁干的！”很多同盟飞行员都注意到了这场爆炸和它的战果，纷纷在频道里询问确认。

“这里是紫色二号，确认爆炸为……我们联队长的自杀突袭。”几秒钟后，和联队长保持着数据链连接的副队长沉痛地回答道。

“也就是说，在尾部引擎就可以了么……”飞行员们的神色稍微黯然了一下，但很快他们眼中就充满了决死的意志，既然有人用生命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他们也不在乎搭上自己这条烂命。

忽然间，共合军的雷达兵们发现敌人战机开始成群地向己方主力舰的尾部高速聚集，就如同扑火的飞蛾般追逐着灼热的尾焰，火控长们急忙把对空炮火集中向那片狭窄的空域，很多敌机都因此被击落，然而更多的敌机依然是义无返顾地踏着同袍的尸体前进着，直到接近至他们心目中可以给敌舰造成伤害的距离，然后……自爆！

“这些人……都疯了么？！”全然不明白那些没被选上的人为何会比肩负着全国上下性命的自己更加疯狂，共合军的将士们一时间都被震慑住了。

“这场仗我们不能输！我们输不起！”短暂的沉默后，共合军总指挥的声音回荡在舰队频道里，“我们肩膀上背负着共合体两亿人的性命！论心情我们是和他们对等的！”

“对，对啊！我要给我的家人杀出条活路，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停下？！”这声提醒让其他人想起来还在后方运输舰上等待着好消息的家人们，让他们重新振作了起来。

“马上给引擎机关做损管作业！看看能不能让这条舰动起来，不能的话……就用辅助推进器改变航线把自己推进木卫二的重力井，至少我们能给其他战舰挡挡炮火！”同样的立场，同样的理由，理所当然地孕育出了同样的牺牲精神。

“我们的引擎是完好的，一定不能让敌机接近，不管是防空炮火还是主炮，只要能拿来用的全都给我用上，打到空间站也没关系，那么大的建筑物挨个一两下不会出问题的！”也许还有一些因为热血冲头产生的无谋决断。

接下来的，就只有狂热的厮杀了，不需要任何其他理由和借口，这就是单纯为了生存权而进行的争夺，任何一方都是正义的，任何一方也都是邪恶的，炮火横飞的战争漩涡造成了可怖的溢出效应，有的战机在自爆时将同袍也卷入其中，有的战舰被木卫二重力井所捕获坠毁在还在发炮的要塞阵地上，有的战场流弹飞出了战场命中硕大的普罗米修斯环，这个瞬间里，人们甚至忘记了自己发动战争的目的本身，心中只记得的就只有两个字，冲杀！

“外环第三区段中弹，正在执行远程灭火！”

“内环第八十二区块中弹粉碎，看样子救不下来了，断开连接投弃该区块！”

“中央区东北东方向有流弹接近，损管人员马上准备进行处理！”

普罗米修斯环中同样因为战争带来的伤痛而忙碌着，在成千上万的操作人员在尽力让这个空间站保持正常工作的时候，只有一个人静静地遥望着远方厮杀的战场，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这个人就是李静云。

“引擎冷却倒计还有一分钟。”耳边传来了李静云等待许久的报告声。

“玛利亚，听得到么？”心中下定了某种决心，李静云选择了联络玛利亚。

“听到了，有什么需要，还是出了什么问题？”此刻的玛利亚并不在控制中心而在传送能力者集中的传送机关，比起控制中心她在这里更能发挥作用。

“冷却倒计时结束之后，能把我说的话转接到全频通信中么？我有方法结束现在这一切。”李静云道。

“你有什么……啊，等等，你的意思是？！”惯性思维让玛利亚迷糊了一下，然而她很快就理解了李静云的想法。

现在的李静云可不是只是一个能力者而已，他的手中掌握着整个太阳系中破坏能力最强的人工天体，这个天体既然被设计成能够解体一个气态巨星甚至一颗恒星，自然也能让一个战争舰队从太阳系的星图上整个消失。

“我知道了，你既然下了决心就照你的意思来吧，我这就联络控制中心。”心知肚明这是个十分残酷的抉择，玛利亚还是顺应了李静云的心愿向控制中心的莱因哈特等人告知了李静云的想法。

几十秒后，分解引擎刚刚重新运作，一个让所有人感到陌生的声音忽然插进了狂热的战场频道里。

“至战场中所有交战人员，这里是普罗米修斯环主操作员李静云，请立即停止你们的战斗，我重复一遍，马上停止战斗，不然你们将被消灭，后果请自负。”李静云的声音很平静，比起警告更像是告知一项已经确立的固定事宜。

“什么情况？”激战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两军官兵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是我们这边的通信，应该是空间站那边留了什么秘密武器吧？”所剩不多的同盟飞行员猜测道。

“你说停火就停火？开什么玩笑，大家不要理会继续前进！”共合体舰队则是被这声自大的警告彻底地激怒了，根本不清楚普罗米修斯环运作原理的他们不但没有停火反而开始高速接近试图趁着同盟军停止战斗的机会一举拿下空间站。

“……”看着逼近的舰队，李静云没有再说话而是把手按在了引擎的操控装置上。

整个外环亮了起来，一抹惊艳的红色从外环激射而出直奔舰队的先导船只，那条船上的人还没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随着整条船一起被分解成了基本粒子，原来威武的战舰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团亮眼的巨大等离子球体在原来战舰的中心位置。

“！”舰队上上下下没人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己方的战舰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就被消灭了，深深的恐惧感如同那团诡谲的红色光雾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让他们不由得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这是第二次警告，也是最后一次。”举手投足间就抹杀了成百上千条生命的李静云依然平静地说道。

“怎、怎么办？”所有的目光投向共合体舰队的总指挥官，事到如今，他们已然知道自己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全舰发射所有武器，目标……普罗米修斯环！”同样的绝望感弥漫在指挥官的心中，但他没有勇气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到故乡去向父老乡亲们告知自己让他们失望了这个事实。

既然不能撤退，就这么战死沙场吧！至少在死的时候能够保全军人的自尊。

“……是！”片刻寂静过后，各战舰相继传来了回复，抱着和自己的指挥官同样想法的共合体军人们握紧了拳头，将所有的武器目标锁定为普罗米修斯环。

“全战舰听令，齐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总指挥重重挥下了手。

导弹、激光、炮火，所有的兵器如同花洒般从共合体舰队射出构成了一面壮观的弹幕，然而他们要面对的却是狂浪般向自己涌来的红色浪潮，就如同向大海放枪挑衅的渔夫一样，他们虽有挑战的勇气却没有任何战胜的可能，那层弹幕转瞬间就被红潮所吞噬，随即整个舰队也淹没在那红潮之下。

整个共合体武装力量，无人生还。

“……”没有胜利的欢呼，甚至都没有任何人能发出任何声音，幸存者们静静地看着那些尸骨无存的敌人曾经存在过的地方，他们的心情可能更近似于当年看着自己制造的第一枚核弹投向敌人领土后造成毁灭性破坏力的科学家们。

他们在恐惧，恐惧自己掌握的毁灭力量。

“接下来准备开始木星解裂作业，控制中心，请给与指示。”李静云的声音依然冷静，无人知道他冰冷的面具之下是怎样的心情。

“啊……是、是！”操作员这才从震撼中苏醒过来，“开始系统检查，主反物质堆追加投放燃料。”

随即，一道红色的霞光笼罩了棕褐色的木星，这团在太阳系构成之初便存在着的巨型气体便像漏了气的气球一般，开始渐渐缩小了它的直径。

“总帅，这是刚才战斗中的损管报告，我们出了一些问题。”安静的等待中，奥贝斯坦把一封电子报告书放在了莱因哈特案头。

“这、这是？！”抓起报告草草扫了两眼，莱因哈特再次变色，“怎么会出这种问题？！现在能修复吗？”

“很遗憾地机关核心被流弹直击，整个子系统已经陷入了瘫痪状态，万幸引擎还可以在系统失效的情况下保持运行，但稳定性嘛……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一次结束。”奥贝斯坦直言道。

“我们应该先通知能力者那边吧？”杨威利从莱因哈特手中结果报告看了看说。

“那边现在在进行木星解裂的工作，为了保持她的精神稳定，我个人强烈建议等我们到达比邻星空域后再把这个问题解释给她听。”奥贝斯坦闻言摇了摇头。

“可是这么做很卑鄙啊！”杨威利咬着牙道。

“如果能够拯救二十亿人的生命我宁愿背上卑鄙的骂名，如果日后有什么人因此来向我们质询，各位也大可把罪责推到我一人头上。”奥贝斯坦冷眼以对。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了。

“……我明白了，就按照奥贝斯坦的提案去做，责任也由我来负。”指挥席间的寂静持续了一会，最终莱因哈特决断道。

解裂工作大约持续了半小时左右，尽管第二次传送经历了重重周折，木星还是在分解粒子的威力下化为了一团灼热的电浆体，第二次传送工作到此已经成功了大半。

“全体警报，空间站即将进行第二次传送，十秒倒计在，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传送！”

眼前视界一阵模糊，普罗米修斯环来到了人类从未踏足的异域。半人马座c星，也被人称为比邻星，是距离太阳系最近的一颗恒星，总质量约太阳的八分之一，因此人们在图像信号上看到的不是如同太阳那样灿烂的光辉而是闷烧的炉灰那般暗淡的红色，这颗星的核反应速率较慢且很不稳定，若是任其生灭可能会延续燃烧上百亿年，但为了船上这二十亿人的未来它可能要牺牲掉所有寿命了。

“这就是……”第一次踏足太阳系外的领土，人们心中都有股“终于到了”的踏实感。

“那么，是不是也该把情况告诉能力者们了呢？”然而随着这股感觉到来的，还有一个必须传达的糟糕消息。

“奥贝斯坦，联络传送机关和分解引擎那边。”莱因哈特语气一沉，吩咐道。

“是。”

很快，李静云和玛利亚两人的通信被接入进来。

“总帅大人，特意联络我们是为了？”看着控制中心那边人们沉重的脸色，玛利亚心中预感到了不妙。

“你们是执行此次计划的核心和功臣，为了表示对你们的尊敬我就不说官话套话了。事实上在木卫二的交火中外环部分出现了问题，现在整个外环的冷却系统已经瘫痪，上一次传送没能用尽的残余热量全都积存在管道里面无法排出。根据我们的计算，接下来的传送工作必须在三十分钟内完成，不然多余热量就会熔穿管道的防护壳渗进外环结构造成机关损毁，以我们现有的物资存量根本不够把它们修好，我的意思你们懂了么？”时间紧迫下，莱因哈特也顾不上两人听见这个坏消息会作何感想了。

“三十分钟？！可这时间也太……”玛利亚听完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李静云解裂木星的时间也是半个小时，那已经是正常范围内的全功率运作了，比邻星虽然直径只有木星的一倍半大但质量却是木星的一百五十倍，这就意味着李静云要维持上一次输出量的一百五十倍整整三十分钟才能按时完成工作，如此可怕的负担量姑且不说普罗米修斯环的机械构造能不能撑住，作为复制源头的李静云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人类而已啊。

“我知道这是个强人所难的要求，任何修理的可能性我们全部试过了，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周围的环境你们都看见了，如果停在这种得不到任何补给的地方最后二十亿人都将饿死在这里。”莱因哈特能理解玛利亚的担忧，不过基于自己的立场所在，他必须让整个计划运行下去。

“您说的我明白，很可惜办不到的事情就是办不到，技术方面的细节我们可以继续讨论，况且万一这次失败了……”不管莱因哈特怎么说玛利亚就是固执己见，她知道如果逼迫李静云去进行长时间超标的能力输出会给李静云本身造成何等毁灭性的影响。

“我知道了，三十分钟内完成就行了吧？”出乎意料地，从开始就未发一语的李静云忽然道。

“你……胡说什么呢？！”玛利亚几乎要给这句话气疯了。

“哦，办得到么？！”另一边则是惊喜的莱因哈特。

“不知道，希望在我崩溃之前这个空间站不会先崩溃了吧。”李静云摇了摇头，“但也正如您所说，我不去做的话最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搏的好。”

“嗯，说得好！”李静云的决心似乎也给了莱因哈特以鼓励，“你还需要什么帮助，我们这边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帮助么？”李静云低头看看还挂在自己腰间以备不需的紫色针管，“只需要各位坚守岗位就行了，玛利亚老师，小梦羽她们在么？”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会恨你一辈子的。”知道李静云心意已决，玛利亚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李静云点了点头，“不过我真的需要些精神支撑让我撑过去。”

“好吧，我去把她们叫来。”仿佛拗不过自己任性子女的父母般，玛利亚无奈地答应了。

“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附带说一句，不是作为同盟总帅而是作为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这个人，我对你的选择表示感谢。”猜到接下来大概会涉及些私人话题，莱因哈特选择了主动退场。

“那么，我也会尽力回应你的这份感谢。”言毕，李静云挂断了莱因哈特方面的通信，趁着玛利亚还没回来，他从腰间抽出一根兴奋剂，毫不犹豫地把它注**自己的脖颈，他不像让自己亲爱的人们看见自己自残的动作。

高浓度的兴奋剂涌入血管之中带来了充盈的力量感，有过几次体验的李静云知道这种虚伪的强大只是暂时的，它会随着时间流逝，于是他把手按在了启动装置上，向其中释放出了远超自己生命中任何时刻放射出的能力流量。

转眼之间，分解粒子的洪流充斥了整个外环向恒星方向延展，仿佛要把自己的灵魂从**中抽离出来的吸力让李静云神情有些恍惚，但他仍然尽力对抗着这种吸力去维持着自己的神智，如果这里注定就是他的葬身之所，他希望自己能死在亲友们身边而不是迷失在外面那片无尽的宇宙里。

“姐姐！”

“恩人！”

“李静云！”

三声清亮的呼叫让李静云精神一震，那是他最亲爱的人的声音，她们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力量，将自己从迷失的边缘拉了回来。

“呵，都来了。”心中有没说完的千万言语，真的见到了她们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最终李静云只是在自己因为过量输出能力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上尽量挤出些笑容，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姐姐你等等，我们马上就到你那边去！”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萧梦羽看到这样的李静云，脑子一热就要赶过去。

“别，不要。”李静云连忙摆了摆手，“别过来，外环的结构现在已经不是很稳定了，你们过来也会遭受危险的。”

“危险什么的无所谓了，不管什么情况我们都跟恩人在一起！”懦弱的天子，唯有这一次在李静云面前固执己见。

“啊，真是的，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李静云苦恼地笑笑，“维达，帮个忙，如果她们两个轻举妄动，帮我按住她们好么？”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每次都让我扮演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维达愤怒地抱怨着，两手却稳稳压住了萧梦羽和天子，体力很差的天子和被剥夺了能力的萧梦羽在她的压制之下虽然死命地挣扎，可是怎么都无法挣脱维达的控制。

“抱歉啊，因为只有你适合这份工作。”李静云笑看着抱成一团的三人，“总感觉，一下子好像是回到了学院那个时候。”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维达一把按住试图溜走的萧梦羽怒道，“等这事完了，我绝对要狠狠抽你几巴掌解解恨！”

“如果能让你解恨的话，几巴掌而已算是轻的了。”体力的流失已经让李静云不得不斜靠在启动装置上，“不过果然还是不想挨你的巴掌啊，要不要就这么逃了呢？”

“你要是敢逃的话，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放过你，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听出李静云玩笑里的真意维达甚至连控制住另两人的嘱托都忘记了，她伸出手来指点着屏幕对面的李静云恐吓道。

“姐姐你能成功的，就像以前一样。我还没吃完姐姐你所有的菜单，我们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没有去过，对了，我们要去的是一个新世界吧，保证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跟姐姐在一起去会很有意思的。”萧梦羽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她不知道用什么话去鼓励李静云才好，只能把自己幻想的未来说了出来。

“等你们玩够了，我会和恩人安定下来建立一个家庭，要一个恩人的孩子，最好是女孩，如果恩人你愿意的话，我也想让恩人要一个我的孩子……”不知怎地，天子也顺着萧梦羽的想法说了下去。

“这还真是……责任重大啊，看来为了回应你们的期待，我这边还没法轻易放弃呢。”听着这些不着边际的期待，李静云苦笑着支撑起身体又给自己来了一针。

“你再打一针身体就真的撑不下去了哦。”忽然心中冒出了一个声音，那是感受到危机而现身的镜像。

“你这家伙怎么跟个警报器似的？”李静云早就没了分神给他的余力，“我跟你说清楚，唯独这一次我是不会把控制权交给你的。”

“我知道，所以这次是真的出来帮你的。”镜像似乎早就察觉到了李静云的决心。

“帮我？怎么帮？”李静云心中好奇道。

“看情况吧，你先问问进度完成多少了，我刚才就感觉到能量流动的控制有些不对劲。”看来镜像的出现不只是因为身体的危机。

“控制中心，现在的吸取量是多少？”李静云心中顿时一凛，镜像这家伙尽管每每跟自己报告的都是些坏消息，却不得不说每次他的报告都十分准确。

“百分之七十八，但是……似乎出了些问题，我们这边刚想为此联系你。”控制中心那边传回操作员有些慌乱的声音。

“哪是？”

“分解引擎还在正常运作，能量存量却上不去了，详细的诊断结果还没出来，但我们认为可能是过大的能量流动已经导致输送管道熔穿无法约束能量，于是获取的多余能量要么散佚到了宇宙里，要么就是全部化为热能加在了外环本身上无法利用。”操作员答道。

“怎么会这样？！”李静云当时如坠冰窟，自己这辈子难道真的注定就是一事无成了吗？哪怕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想去守护自己亲爱的人，结果连这点可怜的目标最后都未能达成么？！

“果然啊……”镜像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绝望还太早了，交给我来吧，你对分解粒子的控制力还是太差，这毕竟是我的能力。”

“你想干什么？”出于镜像一贯的自私风格，李静云警惕道。

“放心好了，这一次不是管你要控制权，是反过来。”镜像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怎么？！”蓦然地有股通透贯穿全身，自己的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大脑也从刚才的昏沉变得清澈无比，就好像自己以前是眼前蒙着纱、耳朵塞着棉、头上压着重物而出生，现在这些限制终于撤去了般的强烈解放感，连同启动装置中的红色也变成了专属于镜像的精纯紫色。

“你……”李静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感觉，上一次是在被鲁鲁修算计发动了希望环的时候，不过那时是借助贤者之石的神奇力量，现在应该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怎么样，我的灵魂味道不错吧？”镜像用自傲的声音回答着，“这是s级能力者的灵魂啊，比那些无意识的渣滓强得多了。附带把属于我的脑域也让给你了，要是这样你还活不下去那我也真是没了办法了，谁让我摊上这么个无能的主人呢？”

“你不是一切都以自保为第一标准么？”有那么一瞬间李静云差点哭出声来，那感觉就好像看着自己熟识的老友在用自己的血液去喂养无力活动的自己一样，让人感伤又无可奈何。

“谁知道呢，大概是你的爱心泛滥到我这里来了。”镜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开玩笑的，我这么做还是为了自保，你完了一切就都完了，而我完了对你无所谓，只要你的能力还在很快就会有我的替代品重新生成，能力这东西的好处不就是能无中生有么。啊，真好啊，**的灵魂，如果真有来生的话，我也好想当个活生生的人啊……”

如同往常般絮絮叨叨地抱怨着，镜像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听不见了，李静云的心中空出来的角落让他觉得整个人都空空荡荡的。

“姐姐，你怎么了？很痛苦吗？果然我还是过去吧！”其他人并不知道李静云自身中的这次牺牲，她们所看到的只有李静云眼角流下的那滴泪水。

“不，我没事，只是刚送别了一个老朋友。”李静云伸手抹去为另一个自己流下的眼泪，“控制中心，听到了么？”

“收到。”

“我会暂时用我的能力代替损坏管线控制住能量流动但我不能持续太久，你们计算一下传送距离和质量的比重，把比例修改为只传送中央区和内环的基准，然后告诉我修改后的汲取量。”心中已经下了决断，李静云说道。

“稍等，我们马上处理。”

“姐姐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只传送内环和中央区？可是李静云现在身在外环啊！萧梦羽听明白李静云打算做什么后二话不说当即就要赶过去。

“维达！”李静云大吼道。

“你……混蛋！”维达都不知道是在骂李静云还是在骂无能的自己，心中恨不得自己跟着萧梦羽一起去的她最后还是服从理性选择了拉住冲动的萧梦羽。

“放开！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一起，明明是说好了的！”萧梦羽拼了命地试图甩开维达的拘束，却发现天子又从另一边拉住了自己让她挣脱不得。

“抱歉……现在道歉也没用了吧。”李静云苦涩地看着表情各异的三人，“看来我暂时没法回应你们的期待了。”

“数据修正完毕，现在汲取量为99%。”这时候，传来了控制中心那边的更新数据。

“是吗。”李静云松了口气，表情也回复了往日的恬静，“不是一事无成，这就好了。”

“姐姐！”屏幕的另一边萧梦羽依然在挣扎叫喊着，大颗大颗的泪水汇成河在她脸上冲刷出一条条新河道。

“小梦羽别哭啊，搞得不是我这边也想哭了么。”李静云轻轻摇摇头，“我们只是暂别不是永别，就像空间站里面的那二十亿人一样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你要做的是跟大家一起去往新世界然后找到回来的方法，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我会一直等你。”

“姐姐你骗人！”萧梦羽兀自摇头不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吗？乖，听话，姐姐说话算数，所以小梦羽在那边也要努力，争取早日把我接过去。”李静云哄小孩子般说道。

“真的？”萧梦羽心中根本不愿去相信，可在自己无力改变现状的现在，她只能去选择相信。

“真的。”李静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能量汲取量到达100%。”很快，到达了该分别的时间。

“那么，我要切断连接了。”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亲爱的朋友们，李静云想给她们留下一个平常的笑容。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同谋，别想从我手心里逃走！”维达的临别语一如既往是她的风格。

“恩人，我会一直等到你回归的那天。”天子依恋地注视着自己心目中的爱人，低下头道。

“姐姐……”萧梦羽没有说什么，而是把自己的小指伸到了屏幕前面。

“啊。”李静云同样伸出自己的小指，两人隔着屏幕定下了再会的约定。

然后，紫色的光芒切断了外环和内部之间的所有物理连接，通信也随之消失，只有被紫色光芒驱动下的能量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进传送机关，随着一阵剧烈的空间波动，最终整个普罗米修斯环消失在李静云的视野里，只留下了空荡荡的外环和被抽干了外层散发着暗淡白光的恒星。

“走了啊……”怅然若失地站在窗前看了看空荡荡的外空，李静云自言自语地叹道。

“她们是走了，你这边可不好办。”忽然心中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很小，而且李静云确认自己从来没听过。

“这么快？”对此刻孤身一人的李静云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

“我的上任消失的时候我就出生了，刚才在调阅你的记忆。”新生的灵魂回答。

“什么感想？”

“摊上了个不得了的烂摊子。”新生的灵魂叹了口气，“另外这个外环快过热散架了，你左边通道一百米的位置，走下去有能弹射的救生冷冻舱。”

“怎么知道的？”

“前任留给我的记忆，你路过时他记下的。”

“那个家伙还真是到最后都宠着我啊……”

李静云苦笑着，顺着指引来到那里，果然有一台救生舱在这里等待，他躺了进去按下发射钮。

一阵急加速带来的眩晕过后眼前是璀璨的星海，李静云伸出手来，想去触碰那些似乎伸手可及的星星。

“我说。”

“嗯？”

“她们的光明，我真的守护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