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烈年代 第一百二十二章 睡的正酣

“罗主任，哈哈……”

罗达辉先和山本打招呼：“李先生也来了……”

山本笑着和罗达辉点头：“罗主任！”

罗达辉又看向看着赵会长，用不肯定的语气，说：“这位就是赵会长吧？”

“是鄙人，罗主任还记得我，哈哈……”赵会长手臂指向身后的汽车，“今天我们几个商会在绿柳居定了位置，罗主任和我们一起去尝尝绿柳居的素什锦？”

罗达辉走出家门，和赵会长一起上车，坐在后车座处，山本为他们二人开车，来到秦淮河畔桃叶渡边。

三人下车后，罗达辉边走边看两旁的景色，绿墙绿轩，垂柳依依，清净雅致，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

见罗达辉观赏路边的风景，赵会长殷勤的问：“罗主任，这里景色如何啊？”

“曲径通幽处，江清月近人，环境恬静优雅，是个能让人静下来的好去处。”

“罗主任所言甚是，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如果去什么酒楼饭店之类的地方，那里人来人往，喧闹不止，更容易让人生烦，倒不如就在绿柳居这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

几人说着话，沿着砖石铺成的街巷，进到绿柳居里，在山本的引领下，来到一个房间的门外。

山本推开房门，先迈步跨进房间，然后侧过身子，摆手请罗达辉进来，同时和房间里的人说：“诸位，我和赵会长把罗主任请来了……”

罗达辉进到房间，先停在房门处，打量整个房间，房间的光线稍暗，但并不让人感到昏沉，这是刻意用暗一些的光线营造出的幽静的氛围，配合绿柳居安静的环境，形成恬静的感觉。

置身在这样的房间，人们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舒缓和轻柔起来。

房间正中是一个圆桌，围着桌子坐着六七个人，有的一身西装打扮，也有比较传统穿着长衫马褂，年纪都在四十岁往上，此时都从座位上站起，拱手和罗达辉笑着致意。

“罗主任来了，快请入座……”

这些人将罗达辉请到圆桌里面的位置，罗达辉假意客套一番，便抬手示意大家和他一起落座。

山本走到房间门口，和守在门外的跑堂低声说道：“可以上菜了。”

不久之后，绿柳居各色佳肴陆续端上圆桌。

“罗主任，尝尝这道菜，这可是绿柳居的招牌菜，名字叫奉化芋艿果。”赵会长握着筷子虚点桌上的一道菜。

“奉化？”罗达辉因为这个地名，对这道菜有了点兴趣。

“哈哈……是奉化没错，罗主任有何疑惑？”

“黄会长有所不知，”何会长自顾自的接话，“老头子是奉化人，罗主任能在军需署执掌重任，这中间肯定少不了老头子的提携。”

“嗯，这说明罗主任是个心怀感恩的人，受了老头子的恩惠，时刻记在心里，”赵会长举起酒杯，“仅凭这一点，罗主任就值得咱们结交，咱们敬罗主任一杯酒。”

几人推杯换盏，和罗达辉谈交情，几轮酒喝罢，赵会长几人已和罗达辉热络起来。

山本抿了一口酒，在旁笑着观察罗达辉的行为举止，到此刻为止，罗达辉都是一副矜持之中，透出一些焦躁不安的神情。

从罗达辉的表情中，山本判断罗达辉可能已经猜出赵会长这些人宴请他的用意，那就是利用转移战略物资的轮船，转移这些商人的私人财产。

猜出了赵会长等人的用意，罗达辉却仍然赴约，山本心中已倾向判断罗达辉这是准备妥协的信号，偷偷给不远处的赵会长一个眼神。

赵会长得到暗示，和罗达辉说道：“罗主任，如今这世道，兵祸连结，也没个太平日子，我看上海的战事，国~军打的越来越艰苦，物资方面还能供应的上吗？”

罗达辉一怔，将桌上的人都看一遍，他在接到赵会长的电话后，就已明白赵会长这些人找他吃饭，目的还是和望江楼那时一样，希望可以用转移战略物资的轮船，转移他们的私人财物。

可是赵会长这一番话，让罗达辉不摸边际，难道这些人不是谈轮船的事，而是要刺探军事情报？

罗达辉正迷惑时，黄会长说道：“如果国~军补给有困难，我们这些商人愿意慷慨解囊，捐钱捐物资。”

“对。”其他人纷纷附和。

罗达辉犹豫着说道：“诸位如果捐物资，我代表在前线奋战的将士，先谢过诸位了。”

“罗主任，”赵会长说道，“前方缺物资吗？”

在罗达辉还在想要怎样回答时，何会长已说道：“南京政府应该有储备各种物资吧，就算缺点什么，从上海战事开始至今，各界人士也都捐出不少物资，上海前线应该不缺了。”

“这可怎么办？”赵会长很遗憾的说，“我还想捐些物资，表达我的爱国之心呢。”

“赵会长如果是真心，想捐的物资仍然捐出来，如果上海用不到，可以把物资转移到后方嘛，”黄会长看向罗达辉，“罗主任，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这几个奸商一番自说自话，罗达辉在旁听到这里，也多少猜出了他们的用意，他们是想把自己私人的财产，假借捐赠的名义，变成需要向后方转移的物资，搭上轮船运到后方。

不要有这些奸商的私人财产如果捐出来，就归政府使用的想法，这些奸商完全可以收买政府各部门的人员，通过更改捐赠物资名称之类的办法，等他们的私人财产转移到后方，再将捐赠物资变成一些不值钱的东西。

或者就是兵荒马乱，捐赠物资干脆遗失了。

罗达辉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品着酒水，并没有理会这些奸商。

赵会长几人对视一眼，各自拿出一张支票，放在桌上，推到罗达辉近前。

“罗主任，你觉得事情这样办，是否行得通呢？”

罗达辉在这一刻紧张起来，他清楚暗中一定有人在观察他此刻的应对，这时稍错一步，自己的儿子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先让自己露出厌恶的情绪，接着就是想到自己急需要用钱的挣扎，罗达辉再低头去看支票，看到支票上的数额，罗达辉先是一惊，接着心动，可是还在犹豫，手却忍不住已伸向了几张支票。

赵会长几人暗中对视，脸上全是阴谋即将得逞的得意的奸笑。

“这……”罗达辉拿起支票，两手紧攥着不舍得放手。

“罗主任这是同意了。”赵会长用手拍了罗达辉一下。

罗达辉身体一震，脸色在挣扎之后，露出妥协的神情。

赵会长举起酒杯，和其它几人要和罗达辉共同举杯庆祝，见罗达辉静止不动，也不再理会他，几人自己喝了起来。

酒宴散去，赵会长几人已经离开，只留下罗达辉和山本二人还在房间里。

山本一直在关注罗达辉的神情变化，到此刻都没有找出罗达辉的破绽，这时起身来到发愣的罗达辉身侧坐下。

“罗主任，是在拿不定主意吗？”

罗达辉转头看向山本，这时少说少错，罗达辉决定不说话。

山本将桌上的支票拿起，揣进罗达辉的衣袋，和罗达辉说：“罗主任，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还有谁在这里。”

罗达辉站起来，跟在山本后面，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包间外。

山本示意罗达辉站在门口，将房门推开。

房间里孔少爷横刀立马而坐，一旁是方烁作陪，见房门被推开，孔少爷瞥了一眼门外，看到站着罗达辉，孔少爷懒得搭理，继续和方烁吃自己的菜，喝自己的酒。

山本靠近罗达辉，低声说道：“不止是赵会长几个要向后方转运家产，孔少爷也要把孔家的财产转移走……”

“罗主任，人总是要向现实低头的，现在你眼前发生的就是现实，徒自逞强，倒霉的只能是你一人，话尽于此，罗主任好自为之吧。”

罗达辉脸上的神情，此刻已不知是假装还是真的悲哀，昏昏沉沉的走出绿柳居，在大街上游荡，心里就一个念头：完蛋了，这个国家完了。

哪怕打败了日本人，如果不能改变这种官商勾结堕落的情况，什么样的政权都不会长久。

……

贾壮开车回到船板巷，先让陶老大带着罗军军等人下车回去，自己和飞波几人将车开到鸿海库房存放，再坐人力车回船板巷。

这个过程中，贾壮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被约翰跟踪。

约翰跟在贾壮后面，看到贾壮几人进到一个巷子，贴着墙来到巷子口，探出头偷偷观察，

见到贾壮拍了几下门，接着弯腰做了什么动作，又等了一段时间后，大门被从里面打开，贾壮随后几人进去。

约翰等了几分钟，确定贾壮他们不会再出来，便走到大门外面，学着刚才贾壮的动作，在门边弯下腰，没发现什么机关，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重新站直身子，约翰抬头观察大门外面两侧，巷子狭长，两边的墙又高耸，给人一种闭塞的感觉。

约翰拿出纸笔，开始绘制周围的地形图，由于贾壮藏身的宅子附近多是不相连的窄巷，约翰一直奔走到半夜，才将完整的地形图绘制出来。

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坐下休息，约翰从口袋中取出一块压缩饼干，因为没有带着水，约翰没有多吃，只用嘴咬下一块含住。

歇息了半个小时左右，约翰从地上站起来，挑了附近一个年久失修，院墙塌了半边的院落进去，爬到房顶上面，连续在房顶上翻越几个庭院，来到贾壮他们藏身的宅子外。

先徒手爬上院墙，约翰两腿夹着墙坐在墙头，从衣袋掏出手电筒，照向手腕上的手表，约翰确认了时间，在黑夜中耐心等待。

院墙下是宅子里的一条小路，约翰在上面等了许久，不见有巡逻的游动哨出现，心里觉得难以置信，掀开上衣，将缠在腰间的绳索解下。

先在墙头固定好绳索，再将绳子扔下去，约翰借助绳索，索降到地面。

掏出匕首，约翰借着黑夜的掩护，开始对宅子进行侦查。

约翰如此这般做，是在没有得到上级许可情况下的擅自行动，他这也是无奈之举。

原以为和特务处的闻自省建立联系，可以从闻自省这里得到中国政府内部的情报，可是约翰哪里料到闻自省只买不卖，他没从闻自省这里搞到有价值的情报，反而被闻自省买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约翰为了能搞点情报，向自己的长官交差，只得自己冒险接近石原，至于为什么接近石原，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在整个太平洋上，美国人的对手只有日本一家。

通过跟踪石原，约翰发现石原和丽都夜总会的红玫瑰关系暧昧，再跟踪红玫瑰，发现了山本，接着又发现贾壮这些人。

约翰并不清楚贾壮这些人的底细，他以为贾壮这些人是日本人，看到这么多人一起进出，约翰很想知道贾壮在做什么。

约翰先确定了自己在宅子里的位置，再根据自己的位置制定下一步计划。

中国人的庭院设计自成体系，和美国这些西方国家风格迥异，约翰被派到中国搜集情报后，曾经学习过有关中国的各种知识，庭院的结构就在学习的范围。

约翰此时身处第一进院子和第二进院子之间，自己左侧前方是连接两个院子的门，向右边走可以深入宅子的内部。

身体贴着墙壁，约翰躲在暗处观察庭院，庭院里没有灯光，暗夜中庭院里也不见有人巡视。

约翰觉得费解，他和日本的同行交手过几次，这些对手无不是细致谨慎的行事作风，怎么在这里碰到的人做事如此粗糙大意。

带着疑问，约翰在庭院里搜索起来，在从某个房间外经过时，约翰听到房间里有人打鼾的声音。

约翰寻到房门处，轻轻推开门，进到房间里打探。

房间里空荡荡，什么家具陈设都没有，在墙角有三个人席地而卧，睡的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