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星辰游 Chapter 43‘面一条’

干的又不是坏事,季辛辰摸着鼻子暗笑自己,就好像做贼心虚了一样，跑什么？

在街上溜达了一阵,他在一座丑陋的雕塑旁停下。它有两三米高，被摆在在人行道和飞行器道相接的位置,刚脱出建筑物的阴影，被阳光映得金灿灿。这雕塑是四五只长腿四蹄动物，季辛辰看了半天也没有明白雕的是什么。刻画线条很简陋，每一只动物的眼睛都是两个黑窟窿，头上有双角,嘴巴……是尖尖的。

呃，真是奇异的审美观啊……

红色的天空并没有让金色的阳光也改变，季辛辰伸手挡住阳光的方向,有些出神地看着手被光线映得通红。这是一只毫无瑕疵的手，可是他并没有忘记，小时候因为被热水烫伤过，右手手背上曾经有一块硬币大的浅疤，随着年龄增加它后来越来越浅淡，但还是很明显的。

——可是眼前这只右手并没有任何伤痕，皮肤细腻白皙。

季辛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心口，暖的，活泼泼的心在跳动。他是活着的，他的身体非常健康，曾经缠绕周身、挥之不去的病痛和虚弱，真的已经远远离他而去了。

真好啊。

真好啊！

心情非常畅快，季辛辰差点想朝天大喊一声，他的笑容不自觉地变得非常灿烂。

“小伙子！”

一把粗厚年老的声音远远喊。季辛辰转头一看，一个中年大叔笑容满面地朝他小跑过来，“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雕塑很有味道！我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这么喜欢它！”

这是一位至少有60岁的大叔，身材高壮，身穿一身干净整齐的厨师服，带着厨帽。莉芙人身体衰老相对慢，60岁看起来跟40岁的地球人类差不多。季辛辰的视线从大叔身上移到他背后那家店，那里上方的招牌是‘面一条’。

“你好。”季辛辰朝大叔笑笑，指指雕塑问，“你是说，这个是你的作品么？”

“嘿，是的！小伙子，我看到你对着它看了很久！是不是觉得它特别美，让你感动？”大叔昂首挺胸站到那几个眼睛窟窿的动物旁边，“我，就是它的创作者，这些羚羊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是我一锤一凿雕琢出来的！”

大叔一脸豪放的黑胡子，他手扶自己的‘羊’们，表情骄傲。季辛辰深觉自己看到了一名正在检阅子民的国王，一名对自己的国度充满了自信和骄傲的国王，他扶着的，不是雕塑，而是自己金光闪闪的王座……墓葬

“咳，其实我没怎么看懂……”季辛辰话说完就看到大叔的表情变得失望，于是他斟酌了一下，用最温和的语气问，“所以，其实这几只动物是，羚羊？羚羊原来是长这个样子的么？”偷偷看了一眼那些个眼睛的窟窿，季辛辰努力把笑意按下去说服自己，嗯，这是羚羊。

大叔的热情又被调动起来了，他拍拍雕塑道，“哈，我就知道，你没有见过羚羊的图片！那可是在我们母星上，很久以前才存在的动物，它身材很轻盈，四条腿又细又长，它们喜欢奔跑在广阔的草原上！”大叔做了几个起落跳跃奔腾的动作，“它们被称为草原精灵，优雅、敏捷并且可爱！”

季辛辰微微笑，地球上不知道还有没有羚羊？就算没有，现在也有了更多新的物种，同样健壮、矫捷、活力飞扬，不过这位大叔对这种动物的热爱真能感染人，“我相信，那一定是一种特别活泼的动物，它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在草原上生活。是因为喜欢，你做了这组雕塑么？我看到你的衣服了，还以为你是一名厨师呢。”

“我现在是厨师，我开了一家小面馆，就在那边。噢忘了自我介绍，”大叔扶了扶自己的厨师帽，咧嘴一笑，“我是‘面一条’的所有人和厨师，我叫张勤。”

“我叫季辛辰。说实话我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不过，我能看出来你一定为它付出了不少心血。”季辛辰抬头看看那些羊角上刻的螺旋线，还是很精致的。而这些羊们所踩的地面，很忠实地刻画成草原那般凹凸不平，有些突起的小石块，还有野草的形状。

“你为什么把它放在这里？”季辛辰问。

“哎这是合法的，我向市政府申请过了，”张勤大叔忙不迭解释，生怕被误会了，“雕塑是我最大的爱好，不，我想这是我一辈子的梦想，我想雕刻出一座能够真正打动人的动物雕像！我的素材不仅是羚羊，我还收集了许多别的古老动物的资料，我还雕过各种鸟类、各种鱼类、传说中的鳄鱼，虽然包括我的伴侣在内，大家都觉得不怎么样。”

看到季辛辰表情很平淡，张勤大叔摸摸后脑勺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明白你对它的看法了。不过没关系，我正在准备下一座雕塑，接下来我要尝试的是棕熊！那可是一种直立起来有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等我雕刻出来，那一定会是一件伟大的作品！”

这是以怎么样的一种自豪和热情，在诉说自己的梦想……

看着张勤大叔因为设想和期待而充满光彩的脸，季辛辰深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把心态放平，朝张勤大叔点头笑，“我觉得，你一定会越刻越好的。”

所有梦想，无论它将来会不会实现，都很珍贵。[HP]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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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把赚的钱全拿去买材料了，”在开放式厨间前面的长桌上，胖乎乎的黛莉丝一边吃面条一边跟季辛辰说道，“这些雕塑用的合金都是特制的，一般价格要三百莉芙币一克，他还每次都喜欢做特别大的雕像，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看。”

坐在黛莉丝旁边的季辛辰，看到厨间里面揉面的张勤朝他无声的笑，还趁着黛莉丝埋头喝汤的时候扯嘴角吊眼皮做鬼脸。朝这个熟悉起来越发不稳重的大叔扬扬眉，季辛辰喝掉面碗里最后的汤，继续听黛莉丝大婶抱怨。

这位四十多岁的女性是张勤的伴侣，在附近的大楼里工作，是趁着午休过来吃午饭兼视察的。张勤热情地邀请季辛辰品尝他的面，两人继续聊雕塑，结果黛莉丝来了之后，这里就变成了黛莉丝的个人专场演讲。

中午的时候面馆里客人多了，多数进来都会跟这两人打个招呼，然后坐下吃面。张勤大叔的面一碗只有一条，拉得极细极长，面汤浓郁、配料很香，味道很好，所以客人很多。

“而且这些金属雕坏了也不能随便处理，说是会污染环境，所以要付费请废物处理公司来帮忙，它居然也必须按重量收费，噢我简直不能相信，就这样的一堆废料，每年也需要支出一大笔钱！”

这一点季辛辰知道，因为环保方面法律很严格的缘故，莉芙星上的所有人都被迫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所有的垃圾都会请分门别类请专业的服务商处理。

“有喜欢做的事是很难得的，大叔还坚持了二十几年，我觉得他很厉害了。”季辛辰很有义气道，“真的说不定有一天，大叔的作品会得到很多很多人喜欢。”

黛莉丝像国家首脑视察民间一样挥了挥胖胖的手，一点都不给伴侣留面子，“从我二十岁认识他开始，他就在刻这个刻那个！哼，说不定得等他死了，他的作品就热起来了。历史里面不是说到好些这样的例子么。”

季辛辰眯眼笑，黛莉丝大婶这就是嘴硬心软啊，看她说起大叔这些事的时候历数如家珍，明明就上心得很，说不定心里还会为伴侣的作品不得人赞而着急呢。这两人的感情甚好，季辛辰注意到了张勤大叔做给黛莉丝的面里面放了非常多的材料，面汤也是凉到合适的温度才加进去端过来的，对他这个客人就没有这么好了。

“辛辰你是异能者吧？”黛莉丝看到季辛辰点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胜利笑容，“我看出来了，我见过的人可是数以万计呢，身为一名优秀的店面服务员工，我的眼睛可是绝顶犀利的。”

“看一看就可以分辨出来么？这是为什么？”季辛辰很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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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莉丝婶婶一口气咕嘟嘟喝下了最后所有的面汤，身材上的优势让她比季辛辰这个男性还要豪气多了，“大部分异能者的身体素质都比普通人要好，所以他们举止上总是比普通人要收得住一些，而且整个人看起来会有光彩一点。像辛辰你，我都想不出来你要再俊一点、比现在更有光彩的话该成什么样了，你要不是异能者才奇怪呢！天啊，我的天啊，这是多好的一个小帅哥哟！”

黛莉丝婶婶一双胖手把季辛辰的脸捏住揉搓，然后又趁机在他左右脸蛋上吧唧各亲了一口，大笑。

“……”季辛辰尴尬坏了，想把她推开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等他犹豫完已经被亲完了。

这种年纪的女性脸皮简直厚得可怕！

大叔嫉妒地在厨间里把案板敲得哐哐响，“你的伴侣在这里呢，黛莉丝！”

“要是我成年之后就决定生小孩，估计也跟辛辰差不多大了，你嫉妒什么！”

“明明是你那时候不愿意生！”

“快生吧黛莉丝！我都受不了了！”一位客人插嘴道。

“我当然不愿意，那时候我又年轻又漂亮，怎么可能一成年就养孩子！”

“然后你就这么拖了二十年！你明知道我想当爸爸好多年了！我攒了多少玩具图纸了！”

“哼！你晚上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日日夜夜对着那堆金属，我不认为你需要小孩！”

“谁说我不要了！我将来肯定很爱他！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我会把他架在脖子上面到处跑！”

“然后你又要教他玩雕刻，那很讨厌！”

“那明明是特别有趣的爱好！”

……

一对伴侣就这么吵了起来，口水四溅。揉面的案板和长桌都被拍得哐哐响，以示主人的态度激愤。季辛辰看到面馆里十来个客人都在笑，时不时有人插嘴拉偏架，乐得很。

自觉已经变成了布景板，季辛辰把手肘从桌面上收回来，黛莉丝婶婶力气大啊，拍桌居然震得他手臂有点发麻了……

晚上回去要跟阿一讲今天的事，太有趣了！季辛辰默默又在心里记下了一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