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曾惶虑情难止 第三十四章

青年节快到了，cosplay社团的公演临近。寝室里的两个cosplay社团成员为节目排练焦头烂额，时常因为没时间而顾不上吃饭。柯沫终于跟上大家的节奏。赶上了彩排的档期。好在公演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天，索源决定大发慈悲，放假一天，让为节目排练而焦躁的演员们调整心情。这对柯沫她们来说，犹如天赐甘霖，她们全然忘却平时被索源压榨时间而积压已久的愤恨，带着感激的眼神，回忆着宣布放假时的场面。现在，她们两个正春风得意地走在星期天的购物归潮中。劳琳手里空空，肚腹满满，一路上，凡是经过路边摊，必要过去满载，但由于每次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肚，所以不能而归。柯沫手*有一二袋，她谨遵买过三家不吃亏的原则，详细比对，多方参考，能讨价绝对不怕丢人，直至面红耳赤才心满意足，不求买到合意的东西，大概只是想和人吵吵架。两个人又说又笑，在路上很不成样子。

回到宿舍楼前，柯沫看见了意想不到的人。那是许多年不见，却异常熟悉的一个人。女人还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

“柯沫。”那女人看着眼前那个已经十九岁的女孩，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脸忧郁的九岁小女孩。

劳琳看着眼前的母女俩，正准备要说什么，但还是没说。柯沫却并没有要和母亲继续交谈的意图。

“走吧，”柯沫对室友说，劳琳愣了愣，她显然觉得她们母女的事很不对劲。虽然从平时交谈中，得知很多关于柯沫母亲的事情，柯沫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想念她母亲的。但和现在的表现完全不符啊。

最了解柯沫的那个人已经不再了。

女人拉住女儿的手，一脸无奈，轻声说道：“柯沫，不认识妈妈了吗？”，柯沫并没有说话，也没有甩开女人的手。女人见状，便把小男孩拉到柯沫面前，说道，“明明，快叫姐姐。”柯沫厌恶地看着那个和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小男孩明显注意到柯沫的不友善，往母亲身后躲，抱着母亲的腿，畏惧地望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姐姐。女人看着这尴尬地局面，也只得尴尬地说：“他有点害羞。”

“你先回寝室吧。”柯沫对室友说。劳琳点了点头，接过柯沫手里的东西。柯沫冷冷地盯着那个对自己生而不养的母亲。

“柯沫，妈妈来看看你，我们吃个饭吧。”母亲说道。像是一个人唱独角戏，母亲拉着俩个孩子，往校门口走。“我们和陈叔叔一起去吃个饭。”

“我不想和他吃饭。”女孩突然站住脚。

母亲看着女儿，马上笑着说：“那好，就我们俩吃。”

校门口，那辆黑色的轿车边，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冲行走中的三人挥手。女人抱着小孩，小跑过去。柯沫就在原地等那个女人。她看着女人把孩子交到男人怀里，又和男人说了一会儿后，向她跑来。

母女俩来到就近的一家餐馆。这样的餐厅柯沫从不曾来。每张长桌，桌面是玻璃质地，被擦得干干净净。在长桌俩边放有同等长度的长条沙发。背靠背的沙发之间加有隔板。如此一来，很自然的隔断成独立的小间。中间的过道可以来去自如。既节省空间，又简朴大方。奇怪的是，从进这家餐厅开始，柯沫就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点菜吗，柯沫？”母亲问女儿。见女儿默不作声，便又说道，“那妈妈来点好了，你喜欢吃什么？”

女儿依旧沉默。母亲没有再接话。

“柯沫，别这样，妈妈知道这些年来很对不起你。可是，柯沫，你要理解，妈妈也过得很苦。妈妈在香港过的也不是很好。妈妈还是爱你的。”

“爱我？”女孩冰冷地看着母亲。

“柯沫，要不是你的奶奶当初那么霸道，我也不会丢下你的。”女人开始哭泣，“妈妈当初真心爱你和你爸爸······”

女人突然不说话了。坐在她对面的女孩喝掉了那一整瓶用来庆祝母女重逢的啤酒。

“柯沫，你还恨妈妈。”女人垂着头说道。

“恨？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以前你还有良心打打电话的时候就是问‘你还恨不恨妈妈’之类的，真好笑，那么小的孩子，从小就在被你灌输仇恨。不过，你说错了。我不恨你。你不过是生了我的人而已，有什么资格叫我恨你。你不配。在我心里，根本，就没有你的位置。”柯沫冰冷地说着。对，如果这个女人真的爱她，就不会因为她的任性发脾气。毕竟，是消失了八年的母亲。柯沫大概是在赌最后一把，到底是怎样的结局，她没有多想。自己期待怎样的结局，她也没有多想。

“我，”女人低头看着十指交叉的双手。眼泪已经顺着她的脸庞滑下，溅落在指甲上。

柯沫倏然起身。啊，也许是早已料到的事不是吗，柯沫在心里这样想到。

“不是，柯沫，我是觉得现在有必要，”女人不敢再说下去，她看见了女儿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女孩离开了座位。女人呆望着那个空啤酒瓶，眼泪连珠似的掉。

女孩头也不回的走出餐馆。一瓶啤酒的作用是奇妙的。柯沫已经分不清楚方向。腿脚也开始打颤。回寝室的路已经记不太清。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片光亮。那是傍晚的湖面在夕阳下闪烁。柯沫心里有种释放抑郁的块感，眼泪却莫名的滴落着。柯沫不明所以的疯笑着。寻到湖边那颗巨大的柳树下坐下。直到月光代替夕阳笼罩湖面，星星像萤火虫一样。柯沫的眼泪还是不停地掉。她扬起头，想抑制那从眼中不断流出的液体。太阳穴因为沾到那苦涩的液体而酸痛。

柯沫伸手去抓湖里的星星，仿佛那星星，可以带她去她想的人身边。微风吹拂的湖面本来像绸缎一样舞动着，现在泛起一阵银色的水花。湖边的那颗柳树仿佛知晓事态严重一般，狂舞起枝条。

柯沫浮在湖底。头发在水底招摇。她懒洋洋地，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异常苍白。他抱住了她。女孩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她的手好冰。他得快点把她拉上去。即使在水里，他也看得见她那双悲伤的眼睛，不断的奔涌着。只是那眼神是他从来不曾看见的。他知道，那不是给他的。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他揽着她的腰，浮到水面。柯沫睡了过去。

“啊，松崎，怎么办？”于昂看着紧抱着柯沫的松崎。他们从在餐厅看见柯沫就一直跟着她。于昂觉得他这个朋友真是做绝了，陪着兄弟跟踪那个女生。

“给劳琳打个电话吧。”松崎看着柯沫，她的呼吸是顺畅的，松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没有反应。

“我不打。”于昂别扭地说道，“我说你，吃人家姑娘豆腐差不多就行了吧。别抱着了。看着怪扎眼的。”

松崎并没有放下柯沫。他从于昂手里接过手机。把事情跟劳琳说了。

过了五分钟，柯沫还是没有醒。松崎开始着急了。他摸了摸柯沫的脸，比在水里时温暖了许多，唇色也开始恢复。“为什么她还没有醒？”

“大概是不想醒吧。”于昂明显话里有话。他看见一个人影出现在不远处昏黄的路灯下。那个穿运动服的女生显然是哭了一路，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她径直走到柯沫身边蹲下。从带来的袋子里取出事先带好的柯沫的干净披风。

“把她交给我们吧。”劳琳看了看柯沫，突然很冷静地说道。

“是不是送医院比较好？她为什么还没醒？”松崎还没放开柯沫。

“不用，她只是睡过去了。”劳琳拨了拨柯沫额前的头发。

“兄弟，你还是交给她吧。”于昂说道。

松崎犹豫片刻说道：“你方便带她回去吗？要不，我送她到寝室楼下吧。”

“不用了，我可以的。”劳琳说道，“你们俩先走吧。”

松崎只好把柯沫交给劳琳，看着女生轻手轻脚地给柯沫套上披风，再把她支起来。松崎这才意识到什么。顿时觉得耳朵发热。

“我们走吧。”松崎急忙拉走于昂。

“这会儿怎么跑这么快？”于昂回头望了望那个穿运动服，略显瘦弱的女生，摇摇欲坠，忍不住笑了笑。

松崎他们走远了，柯沫就睁开了眼。

劳琳不想问柯沫发生了什么，想尽量把话题说得轻松些，却只能无声地掉眼泪。柯沫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