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脉 第十六章 偃奴

若不是自己的眼睛看到了他们的身影，阴主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突然出现。在他视觉以外的所有感知里，他的眼前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嗅不到气息，听不到呼吸和心跳，甚至他在身边用法术笼罩起来的力场也没有丝毫感应。

出于这个发现，阴主的心里面暗暗戒备着，既然对方能避开自己的大部分感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么想必对自己下手的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戒备，开口的那个阴仆继续说道：“阁下不必紧张，我们这次前来并无恶意。”

阴主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话而放松警惕，他冷声道：“尔等既是这王墓的守卫，若说与我这擅闯陵墓之人无敌对之意，恐怕很让人难以置信吧？”

那阴仆微微一笑，浑身一震，一股温和但是略带腐朽的气息散发出来，这让阴主心安了一些，毕竟能感受到气息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阴仆说道：“前些时日初见阁下与友人来访时，我等便有心请阁下帮忙，却不料中途不见了踪影。今日阁下又至，我等恐怕再次错过，这才冒昧前来，实在是失礼。”

对于他说的这一通文绉绉的话阴主并没有十分在意，但是他听出了对方要他帮忙的意思，心中有些狐疑，问道：“帮忙？你们身处这地下王墓中，不见天日不知生死，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这外来之人帮忙的？”

闻言那阴仆又是微微一笑，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请阁下随我等进殿，我们到时详谈。”

说罢，四个阴仆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的路。阴主眉头一跳，语气平淡地说道：“还是你们先走吧，在下是外来之人，这地方实在不熟。”

并不是他想去，而是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然已经在这幽深的地下墓葬里面见到了传说中的阴仆，那何不干脆随他们一起进去看个究竟呢。

几个阴仆也没有推辞，另外三个一齐并排向大门里面走去，而发声的那个则是与阴主并排而行，五人缓缓向机关重重的清王墓中走去。

一边走着，那阴仆继续说道：“这次冒昧来见阁下实属无奈，还望海涵，实在是因为这件棘手的事情发展得超乎了我们的预料，现在已经逼得我们不得不出面了。”

打量了一下现在身处的风砂墓道，阴主之前防备的机关意外地没有启动，看来他们这些阴仆有自己的办法可以自如地控制这些陷阱。他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问道：“我想，这件事情之所以这么急应该是与前几日一伙人进入到这里有关吧？”

背负着手，阴仆走得不紧不慢，听到了阴主的询问后他笑笑，说道：“阁下果然是聪明人。的确，本来这件事情还有一年之久才会发生，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到来，误打误撞地起了催化作用，使得事情提前了，这也破坏了我们的计划。”

“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绕了一大圈，阴主还是决定现在就问个明白。

阴仆轻笑：“不急，等到了大殿再说，阁下稍安勿躁。”

但是阴主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继续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起过。”

听到他问起这个问题，阴仆眼中的神光黯淡了下来，他对阴主说：“我等是奂周亲王的仆役，在这冥殿中负责清扫整理之事。不过我们其实并不叫‘阴仆’，而是‘偃奴’。”

“‘偃奴’……”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有些奇怪的名字，阴主的心里面还是好奇，他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存在，看起来像人但是浑身毫无生气，若说是鬼在这明晃晃的珠光下他们身后的影子又做不得假，要说是煞物僵尸吧，阴主实在是没有察觉到一丝半点的污秽之气，这让他觉得十分奇怪。不过由于现在的情况他还没有摸清，他还是打消了询问这些偃奴真实身份的念头。

似是感觉到了阴主对他的这个回答不满，那偃奴说道：“我等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与世隔绝了许久，从未与外人交流，因此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若是阁下觉得麻烦，称我为奴一即可，前面三个一次为二、三、四。”

阴主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既然你们名为偃奴，那应当以偃为姓才对，要我说，你应该叫偃一才对。”

偃奴一怔，脚下原本不徐不缓的步子也稍稍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他淡笑着道：“怎样都好，阁下随意即可。”

有这几个偃奴带路着实是顺利无比，一路上的机关不知为何都没有触发，甚至连五毒那关都没有起丝毫作用，就像是整个墓道都被换掉了。阴主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这些偃奴确实有自己的本事。

当走到了他与霍小路火琉璃上次止步的地方时，阴主的眉毛一挑，随即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墙壁，一言不发。四个偃奴同时停下了脚步，也是默然不语。

只见拐角处的这面墙壁不知还说呢么时候变成了褐色的，站在它面前，阴主能够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他盯着这面墙壁看了一会儿后，开口说话了。

“人血。”他的语气森寒无比，身体里面酝酿着强烈的杀机，他面前的三个偃奴感受到他的杀意之后，纷纷掉过头来，摆好了防御的架势，防止他突然发难。

这时他身边的奴一，或者说偃一出声了：“阁下不要着急，听我解释。”

“我叫阴主。”阴主的语气冰冷，听起来像是亘古不化的寒冰。

偃一微微一窒，随即说道：“好吧，阴公子，你不要你着急，听我说。”

“前几日你们连破四关，让奂周王爷的机墟大阵出现了破绽，引得他从沉睡中醒来，想要来会会你们，但是你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惹得王爷的一股怒气无从发泄。正巧，你们走后不久，又有一些人挖进了此处，该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正好碰见了盛怒之中的王爷，与之交上了手。”

他轻笑一声：“虽然那些人实力确实不凡，但在王爷面前还是不够看，总共三十三人，只逃走了两个半，剩下的，全部被王爷刷了墙。”

阴主心里清楚，逃走的肯定就是步天流他们三个准无常了，但却不明白两个半是什么含义，便问道：“你的意思是说，逃走的其中一人被你们王爷打残了？”

偃一呵呵一笑：“不是打残，是真的两半了，从右肩至左腰，被王爷一爪撕成了两半。但是不知道她的同伴用什么方法吊住了她的一口气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不过这个样子也跟死了差不多了，可惜了，一个挺可人的小姑娘。”

听完他说的阴主心中五味陈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没想到莫秋竟然竟然差点命丧此地，甚至弃了半截身子才能逃出生天；他更没想到那个王爷的实力竟然这么强，三大准无常竟然都没能占丝毫的便宜。

这时候偃一说道：“我想，阴公子应当不会介意这些人的生死吧？”

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阴主心中一震，看来这偃奴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应该不仅仅只是王墓的守卫。

见他没有说话，偃一一侧身说道：“请吧。”

一边思考着，阴主一边打量着墓道里的情景。走过一条条墓道，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而且现在因为有偃奴的缘故，这里的机关全部没有触发，他也看不出这些机关到底是什么，只能从些许蛛丝马迹上推测一番。

看出他对这里的机关很感兴趣，偃一说道：“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应当就是为了王爷的机关秘术吧？阴公子，只要你能帮我们，我保证，这座冥殿之中的一千三百一十一种机关术事后双手奉上。”

“你还没说你要我帮什么忙。”

“不急，呵呵，不急。”

默数着拐了三个弯，阴主发现这里的墓道是每四关一个转弯，感觉就像是一个矩形一样。当转过第三个弯走到第四条墓道，他以为马上又要拐弯进主墓室的时候，偃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阴主不明所以，全身的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以防他们突然下手。

看到他紧张的模样，偃一微微一笑：“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想要在这里与阁下商量好事情。”

打量了一下周围，阴主有些不解：“既然是商量事情，为什么不见你们的奂周王爷？”

偃一笑笑：“王爷大开杀戒之后生魂吸食饱了，现在又沉睡去了。”

阴主眼中寒芒闪动：“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偃一立即回答他，他背着手，走到墓道的墙壁前，手指轻抚着那些精致的壁画，轻声说道：“阴公子，你觉得奂周王爷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阴主还是回答道：“听起来残暴至极，不似善类。”

偃一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他该死吗？”

几乎在一瞬间阴主就想明白了。他惊讶地看着偃一，没有说话。

“我们找阁下来，就是想请你，杀了他。”偃一笑得风轻云淡，眸中光华流转，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