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如锦 031 老相爷夫妇之悔

相府内——

桂嬷嬷伺候着老太君吃汤药，因着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神经还时时紧绷着，脸色看上去很是虚弱。

“桂嬷嬷，你去歇息吧。”老太君倚在床头，一脸脆弱，虽然捡回了一命，却已是心力皆憔悴了。

“老太君奴婢不累。”桂嬷嬷却是执意不肯去歇息，放心不下现在的老太君。

老太君哀哀的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目。

“桂嬷嬷…你说是不是老身前世做了恶人，今世才会有这般报应…真不该救回我的命…”

“老太君…你千万不要如此去想，老太君好不容易与锦姐儿相认了，老太君要好好活下去才是啊！”

“锦姐儿…锦姐儿定是恨死老身了…君儿所受的苦难都是老身造成的…老身做为君儿的生母，做为相府的主母，却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调了包，还眼瞧着她受尽苦难，老身却在宠爱着仇人的女儿…如今还想夺走亲外孙女的夫婿…老身根本不配做君儿的母亲，做锦姐儿的外祖母…锦姐儿她如今连一声外祖母也不肯唤老身，老身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赎罪…才能让锦姐儿唤老身一声外祖母！”

老太君眼睁睁说着，老泪不停的落下，瞧得一边伺候的婆子丫环都惹不住偷偷拿起衣袖抹泪，哀哉，悲哉！

桂嬷嬷胡乱抹了把泪，拉着老太君的手，宽慰：“老太君不能这么想…当初的事儿是奴婢的失职，是奴婢没有瞧好了君姑娘，才害得叶姨娘有机可趁…都是奴婢的错啊！”

“桂嬷嬷，不是你的错，你为了我耽搁了一辈子…你这一生都是为了我啊…是我自个儿…明明与君儿倍感亲切，却…却一直不往深里去想…都是我自个儿的错啊…”

“老太君…事儿已经过去了，再也没办法挽回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锦姐儿…幸好…幸好老相爷和老太君没有帮着若姐儿抢走锦姐儿的夫婿…眼下老太君就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的机会？”老太君瞧向桂嬷嬷，随后老眼一动，不禁点起头来：“是啊…还有弥补的机会…还有弥补的机会…快…快扶老身去见老相爷…”

“老太君…你莫急…你的毒才刚解，不易动弹…此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想必老相爷也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待老相爷静静心，老太君再去也不迟…”桂嬷嬷急忙拦住了老太君，缓慰道。

老太君停了动作，想起老相爷，又是哀哀的叹了口气。老相爷生性傲然自得，如今…于老相爷来说，最大的打击便是傅梦瑶竟下得了手毒害老太君…是他的女儿，更是他亲手教养出来的女儿啊！

“老太君…桂嬷嬷…”一个丫环掀了帘子走至床边，脸色有些犹豫，锦姑娘没有找回来，只怕老太君会再受刺激。

“翠儿，怎么样？锦姐儿找回来了吗？”老太君伸直了脖子殷切的问道。

唤为翠儿的丫环低了头，回答道：“老太君…出去找锦姑娘的护院把…把锦姑娘给跟丢了…”

“跟丢了…”老太君低了头，一脸悲怆，锦姐儿定是不愿再见她了…

桂嬷嬷愣了愣，随后急忙朝翠儿挥手：“快让他们再去找找，定要把锦姐儿找回来。”待翠儿出去了，又扶着一脸悲凉绝望的老太君躺在了床上，边宽慰道：“老太君您莫急…如今只要锦姐儿平安无事就好…奴婢想锦姐儿定是与夙公子在一起…老太君无需担忧…锦姐儿是个好姑娘、好孩子，待锦姐儿想通了，定会回相府来的…”

老太君睁眼，眸中又浮出了一丝期盼：“是吗…锦姐儿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老太君放心…定会的…”桂嬷嬷拍着老太君的胸口，似在安慰一个孩子般，心中却满是酸楚，事到如今，只怪天意弄人啊！

老太君眨了眨老眼，锦姐儿…锦姐儿一定会回来的…锦姐儿……许是药效的作用，许是她的身子太累了…老太君缓缓睡了去…

桂嬷嬷见老太君睡着了，松了口气，起身为老太君盖实了锦被，又命丫环们好好守着，亲自去加了银炭，方才走出屋子去了，方才几番哭闹，身上有些脏乱了，先去给自己收拾收拾，待老太君醒后，再为老太君洗簌一番。

老相爷还在书房里，只是静静的坐着，愣愣的坐着，没有做任何事，一张老脸露出从未有过的沧桑和悲凉。屋子里没有染上银炭，窗子还开着，很冷。

管家着急的站在书房外，老相爷不许任何人进去，只是老相爷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几个时辰了，老相爷的身子骨没以前那么硬朗了，这么冷的天…他真怕老相爷会倒下…

“管家，老太师来了！”护院跑进来禀报道。

管家眼光一亮，老太师来了…正好可以劝劝老相爷…急忙往外迎了去…很快便瞧见了走来的老太师。

“拜见老太师！”管家上前朝着老太师拱手行礼。

老太师点点头：“管家，你家老相爷在哪里？”

管家满是担忧的回答：“老太师，我家老相爷已经把自已关在书房好几个时辰了，老太师快去劝劝老相爷吧，这么冷的天，书房里银炭都没燃着，只怕老相爷的身子骨撑不住啊！”

老太师挑了挑眉头，暗道：这老家伙，平日里可是个硬气的主，怎么受了些刺激便如此模样了，倒真是愈来愈无用了！

想着，却是缓缓走向书房门口，朝着管家大声问道：“你家老相爷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一脸无奈，叹了口气拱手：“老太师，实乃一言难尽啊，老太师还是莫要多问了！”

老太师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朝向管家：“老朽心中自然有数，你在外面守着吧，老朽定然劝你家老相爷出来，这躲在书房里像个什么样子？”

说着便伸手推开了书房门，老眼一抬就瞧见了静静坐在书桌边静默着的老相爷。

老相爷方才已隐约听着老太师的声音了，叹了口气，起身瞧向老太师拱手：“尹兄怎生来了？”

“傅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老朽我还不能上你这相府了？！”老太师说着进了书房内示意管家将门关上。

“尹兄误会了，老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尹兄来得突然罢了！”老相爷显然十分无力的模样。

老太师见老相爷这番模样，也无心再调侃他这个老头子了，叹了口气，坐到了书桌对面。

“傅兄，这是在为内宅之事烦心？”

老相爷眉头微微一敛，瞧向老太师：“尹兄如何得知？”

“唉…傅兄莫要再瞒老朽了，老朽都听宣儿那小子说了…”顿了顿又道：“锦儿那丫环现在在暗影山庄，有宣儿和宸儿他们保护着，不会有事，你可以放心！”

老相爷这才想起锦姐儿与老太师的关系，心下又是一阵酸楚，锦姐儿都肯唤老太师一声“爷爷”，却是不肯唤他一声外祖父…唉……罢了，是他这个做外祖父的先对不起她们母女！

老太师瞧着老相爷的神色，又是叹了口气：“傅兄…发生这种事情是任谁也想不到的…都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再怎么追究也是不能挽回了…最重要的是当下！”

老相爷勉强的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心情很是低沉，又想起傅梦瑶母女，明明是他亲手教养起来的孩子，却…却能如此心狠手辣…

“傅兄，这可不像是老朽认识的你啊，玉龙国的一朝重臣，就算是老头子了，平日里依旧意气风发的丞相，怎么如今变成了这幅模样…这模样若是让蕃江蛮人瞧去了，定要笑话我玉龙国无人了！”老太师一脸不悦的道。

却是轮到老相爷叹了气，坐下身子道：“老夫老了，是该告老还乡了！再做这老丞相，会成了玉龙国百姓的祸害！”

老太师听了老相爷这番话，即气却又无奈，只能缓了神色，又耐心的道：“傅兄，你听老朽说…当年那事，傅兄与老太君都有一定的责任，只是罪魁祸手是那已是的叶姨娘，还有被你们夫妇当成嫡出的宝贝母女……”

“唉…是啊，是老夫管教不严，才会让叶姨娘做出这等事，才会让瑶儿和若姐儿…都是老夫的错啊！”

“既然如此！要老朽说，就是你老相爷的错！若不是你这般重嫡轻庶的思想，也不会发生往后的这一串子事……是…老朽也认为，嫡出固然重要…可是既然认为嫡出重要，那又何必再纳进那一房房姨娘，再让她们生出一个个的庶出儿女……既然要了那些姨娘，也该对她们负些责任，还有那些庶出的孩子也都是你的儿女不是吗？你该一视同仁！老朽听闻过许多惨事，都是因为嫡庶之争而造成的，老朽认为…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一生只应对一个女子负责，不该再纳什么妾室姨娘，那是害了自己的妻子，也害了那些姨娘们！”

老太师的这番话下来，老相爷睁了老眼，瞧向老太师，他只以为是自己管教不严才会让这些事发生，却从未想过老太师所说。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应当的，一生只娶一位妻子的男人会被别人嘲笑，嘲笑成惧内，嘲笑成懦弱…皇帝后宫三千佳丽，而他们这些大臣多的有几十房妾室姨娘，少的也有几房……

老相爷识得之人当中极少数极少数之人未纳妾，大概也只有二三个，而老太师便是其中一个。自然，即使是老太师，也被人暗地里说成惧内懦弱，只是老太师从不在乎，更甚至让自个的儿子一生只娶一位妻子，要娶他女儿的男子必须答应一生不纳妾室。在外人眼里老太师便是一个怪人，一个怪男人。

老相爷对老太师的做法也是有些不认同的，只是现在…老相爷靠在软椅上，思绪着老太师的话…突然觉得老太师的话充满了道理…若是没有那两房姨娘，往后的事儿根本不会发生…相府定也会像太师府一般和乐美满……

“好了…傅兄，如今再说以往之事再也没有用处了…老朽一直敬傅兄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虽然如今老了，也该面对过去的事！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该对锦儿丫环做出该有的补偿，把没有尽到的父亲职责，没有尽到的外祖父职责，都好好的弥补到锦儿丫头身上！老朽知道锦儿丫头是个心善识大体的孩子…只要傅兄与老太君真心诚意的待她…老朽相信，她会不忍的…即使念在你们已年迈的份上，她会原谅你们的…”

老相爷听了老太师的话，又沉默了许久，随后点了点头：“老夫明白尹兄的话了，只是……老夫又该怎么弥补锦姐儿？”

“我说你这老头子是不是气糊涂了？眼下不便有一个最好的弥补机会！”老太师见老相爷缓过神来了，也便放心了，毕竟同朝为官了数十载，早就算是旧友了，不想老相爷临老临老还消沉下去。

老相爷眼光一闪，随后又点了点头：“老夫知晓了！”起身朝着老太师拱了拱手道：“还劳尹兄陪老夫走一趟王府。”

老太师笑着起了身，应了声，便同老相爷一起出了书房。

书房外的管家见老相爷出来了，显然松了一口气，只是脸色还是十分犹豫担忧。

老相爷似乎察觉出管家的不对劲，微微皱眉问道：“管家，发生什么事了？”

“啊…老相爷…”管家朝向老相爷，一时之间却是说不出话来：“老相爷…这…”

老相爷又皱了眉头，顿了顿朝着管家问道：“是不是派出去的人没有追回她们母女？”

管家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又急忙道：“老相爷不必着急，小的已经加派人手去搜查梦夫人的下落了，只是…不便大张旗足，大概要多些时候才能寻到…”

“嗯？傅兄，你的宝贝女儿逃了？”老太师只大概知道如锦的真正身世，却不知相府具体发生了些什么事。

老相爷一脸惭愧的瞧向老太师，叹了口气：“唉…都是老夫管教不严，才会教出这么一个不孝女…事情揭发之后，她竟是卷走了相府所有的家当财产逃走了…”

老太师听了老相爷的话，不由得愣了愣，以往见那个孩子也是个端庄大方的，怎么会有这种心思？老太师亦是不知晓傅梦瑶做过的那么些心狠手辣的事。

“傅兄，不如这样吧…”老太师想了想朝老相爷道：“现在暗影已经不是秘密了，待去过王府，老朽让宣儿派些暗影一同追寻你那宝贝女儿的下落，好把相府的家当财产拿回来。”

老相爷眼光一闪，心中羞愧，只是事到如今也不好拒绝，拱了拱手：“如此老夫先谢过尹兄了。”

“傅兄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快去王府吧。”

“尹兄请…”

两位老者互相相请，边说着边走出了相府，坐了老太师的马车往王府赶去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许久，是午时时分，太阳隐隐钻了出来，让天微微暖了些。

此时的王府内——

大王爷正坐在王座花园的亭里，躺在一张铺了豹皮的贵妃椅上，很是悠闲的模样，阳光斜斜射入，正巧照在了大王爷的身上，慵懒的让人想沉睡。

边上坐着的是继王妃，正在为大王爷剥桂圆皮。

“王爷，来，吃个桂圆。”剥出了个桂圆，继王妃便偎到大王爷身边，软软的道，将细手中的桂圆递到大王爷嘴边。

大王爷懒懒的睁眼，将桂圆吃入嘴中，吃出的桂圆核又吐到了继王妃的手中。

继王妃用湿的锦布擦了擦手，复又偎到大王爷身边，一脸娇媚的慎道：“王爷，您几个月前答应妾身的事…怎么就一直没了消息…”眼波含水，极富风韵。

大王爷抬了抬眸子，拉住了继王妃的手，一把拉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又让她靠到了自己的胸膛之上，姿势极是暧昧。亭里伺候的丫环都是瞧惯了这样的场景，不免还是红了脸，纷纷低下了头。

“爱妃说得是什么事？”大王爷一手抚动着继王妃的后背，一边笑着问道。

继王妃不由发出呻吟声，满脸潮红又是低头嗔咬了一口大王爷的嘴：“王爷…你明明答应妾身，让君儿娶老相爷的孙女若姐儿的…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妾身问过王爷好几次，王爷都是糊弄妾身，妾身快伤心死了…”说着，便嘤嘤欲哭起来了，梨花带雨，满是惹人怜的模样。

大王爷急忙伸手抹了继王妃的泪，哄道：“爱妃，本王怎么敢糊弄爱妃呢，怎么就哭了呢？”

“王爷还说不敢糊弄妾身…那君儿的事怎么办？王爷倒是给妾身一个准话！”继王妃摆明了打算不依不饶，定要大王爷说一句准话。

大王爷无奈，抱着继王妃撑起了身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双手环着她的细腰，想亲她一口。

继王妃一撇头，避了开去：“王爷今日不肯妾身一句准话，妾身甘愿不吃不喝，等王爷开口！”

“爱妃…不是本王不肯给你一句准话…实在是…”大王爷显得万分无奈的道。

“实在是怎么样？”继王妃瞧向大王爷问道，心中暗哼：定是这老家伙还想着夙亦宸那臭小子，不想君儿娶了相府小姐！

大王爷顺手拿起石桌上的茶杯，亲手递给继王妃：“爱妃，莫着急…莫生气…先喝杯水，本王再与你说！”

继王妃眼光一闪，又是一脸委屈又娇媚的瞧向大王爷：“王爷，妾身喝了这杯水，王爷定要告诉妾身实话！”

“本王答应爱妃。”大王爷说着，又亲手喂了继王妃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

“王爷…现在可以说了吧…”

大王爷点了点头，却是显出满满的无奈道：“爱妃，不是本王不肯让君儿娶老相爷的孙女，是老相爷不肯让若姐儿嫁给君儿…”

继王妃愣了愣，随后一双眼眸中闪出暗恨，手不自觉紧捏了起来…好你个傅老头！让君儿娶你孙女，是瞧得起你们，你竟敢拒绝！想着，却是又委屈的哭了起来，瞧向大王爷，啜泣道：“王爷，定是老相爷他瞧不起君儿…因为君儿是妾身这个继室所生…所以才会被人瞧不起…呜呜…王爷…妾身知道…妾身只是个继室…妾身不配做这王妃的位置…王爷还是休了妾身吧…”

“爱妃…你怎么能说这些话…你是本王亲自册封的王妃，怎么能配不上王妃的位置…老相爷又怎么会瞧不起君儿…只是若姐儿那孩子从小便喜欢宸儿…这才…”

“王爷…定是因为老相爷瞧不起妾身和君儿母女，才会不愿让若姐儿嫁给君儿的…”继王妃又大哭了起来，委委屈屈的喊着：“王爷…宸儿他看上的是江南女子…圣上都已经答应赐婚了…如今宸儿又日日夜夜不归…早就不要这王府了…王爷…”

“够了！”大王爷猛得皱了眉头，朝着继王妃大喝道。

继王妃暗惊，急忙起了身，朝着大王爷跪下了身子：“王爷，妾身失言，请王爷饶罪！”心头的怨恨却又多了一分，在这老家伙的眼里，那夙亦宸永远是最重要的，虽然老家伙面上对她和君儿宠爱有加，对夙亦宸严厉凶板。可是，她却是知道，这老家伙真正看中的却是夙亦宸！每每她不小心说了夙亦宸的坏话，都会招来这老家伙的怒火！

大王爷见继王妃求饶，松了脸色，伸手拉起她，道：“爱妃放心，本王定会为君儿找一位名门闺秀的，这盛京如此大，并非只有若姐儿一个才配得上君儿。”

“是，王爷。”继王妃低着头应道，不敢再将闹，老家伙的脾性她永远琢磨不透，好起来会什么事依着她，不好起来任她什么事都不会答应，只是她知道此刻她若再闹下去，定会吃苦头，只能先按捺下去，再想其它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