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之地 集会

醒来时，苍栖一眼就看到满病房的人，晋西泽，西弗尔，多洛格还有理查小哥都在，他们没人理她，全都表情严肃的死死盯着病房前面的大屏幕，他们戴着耳机，一片安静，苍栖无法仰起头，又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可着急，虽然恢复了知觉的全身都是一股被蹂躏后的酸软感，就好像过去在特训营被教官翻来覆去操练了三百遍后那种绵软成一滩烂泥的感觉。

可她还是挣扎着嘀咕了一句：“你们在看什么……我也要看。”

说完她就泪奔了，以前她的声音还能弄出点撒娇卖萌的效果，现在这女版电子音一出加上那语气，她自己都被雷的半死。

还好，貌似在别人听来，她只是□了一声，因为理查小哥只戴了半边耳机，一听到动静就立刻走过来朝她弯下腰：“你醒了，刚才说什么？”

“看，看什么。”苍栖有气无力道。

理查小哥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多洛格和晋西泽都围了过来，有点惊喜，表情却还是很沉重，他们的关怀显得漫不经心，眼睛还在往视频的方向瞄，西弗尔却还是全神贯注的看着视频。

“苍栖，你醒了啊，太好了。”晋西泽说着，语气没多少开心的感觉。

“怎么了？”苍栖努力想仰头，可脖子上套了个很沉重的东西，她完全使不上力。

床边的三人都迟疑了一会儿，半晌，理查小哥才勉强的笑了笑：“那个，按理你现在的情况是不应该看的，但是……算了，我相信你的心理素质。”

医生开口了，晋西泽和多洛格便不再迟疑，他们让病床前半部分抬起来，然后摘掉了耳机，让视频扩音。

眼前整堵墙都在播放一个新闻。

“……这是一次惨绝人寰的屠杀，蜥蜴人在向人类发出宣战书，它们选择了最残暴的方式……”

女记者的声音几乎有点抑制不住的颤抖，视角缓慢的移动着，记者的镜头随着几个穿着黄色工作服的男人，他们正在抬起一具无头尸体。

那尸体，穿着军装。

镜头抬起了一点，入目的景象让苍栖倒吸一口冷气！

灰暗的天幕下，残破的墙体和防御设施还冒着黑烟，满地都是焦黑的尸体和战斗的痕迹，有的尸体穿着战甲，有的则是作战常服，尸体大多肢体残缺，更多的尸体，到死都紧紧握着武器。

再往上看，灰红交加的旗帜正在掉落，苍栖眯起眼，旗帜上的标记她认得……

阿拉斯加冰原上的自由要塞。

硝烟不断的升上高空，火还在燃烧，里面曾经的生机却已经再无影踪了。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无耻的偷袭，留守要塞的八千七百人无一生还，自复仇者号升空时的第一次交火开始，人类已经接连遭遇了或大或小数十次惨烈的战斗，而自由要塞大屠杀，将会被所有人类铭记在心，这场注定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被掀开了面纱露出了狰狞的表情，人类的未来将会如何……”

八千，七百人……

苍栖不知道她在颤抖，永远常温的房间中，她却感到寒冷彻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觉得胃在搅动，恶心欲呕。

“昨天中午收到求救信号，赶过去时，已经……”多洛格回答了她，表情冷凝，“目前鉴定是昨天凌晨或是前天晚上遭到攻击，可昨天中午才收到求救信号，它们，它们真是，预谋了很久。”

“八千七百人，要塞都染红了。”西弗尔忽然轻声道，“可是复仇者已经升空了。”

一时间没人明白西弗尔的意思，只感觉他现在站着的样子像个雕像。

“不明白我的意思？”西弗尔回身笑了笑，笑得极冷，“我说，复仇者号升空了，可以复仇了。”

“根据新闻开始后一小时的统计，各地征兵处新登记人员已达到十万人，人数还在不断飙升中，下面请跟随记者来问问这些小伙子们的想法。”

镜头转向一个棕发绿眼的年轻人，他表情似乎有点紧张，在面对镜头时僵硬的笑了笑。

“请问您是看了新闻以后才来征兵的吗？”

“是的。”

“我能问一下您具体的理由吗？”

“我以为，理由显而易见。”

“我也这么觉得，那换个说法，您能说下您具体的感受吗？”

“没有具体感受。”青年摇头，“我就这么来了，如果战死，那就是我走了，面对宇宙，我的个人感受恐怕已经渺小到可以忽略了，我不需要有感受，我只要还能有作为人类的本能冲动就行了。”

“谢谢！”

记者转过头对着镜头，棕发青年离开了，记者身后路过不少拿着申请卡结伴检查的青年，看到镜头大多都选择无视，但也有一些朝着镜头大吼：“报仇！”

“人类万岁！”

“我们不会输的！”

“……”

而此时，画面忽然转换，变成了另一条新闻，里面是一个集会场景，上千人密密麻麻的站在那里，最前面有个女人站在最上端似乎在演讲，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人靠近了人群，集会人数越来越多，过了一会，不知道女人说了些什么，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他们跪下来了！”苍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在纽约的一处宗教集会场景，现场记者刚收到消息，有人将旧约与外星人入侵联系在一起，趁机扩大宗教的影响力，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将外星人的到来称为神谕，认为应该停止军备，以友好的姿态欢迎外星人的到来，获知他们的需求，取长补短，友好通商。”记者的语气不带个人感情，可是内容怎么听怎么讽刺。

“复仇者号升空时隐隐有的流言和风向在昨天的自由要塞大屠杀被公布后达到顶点，越来越多的人对于这场战争的未来不抱希望，他们质疑联合国鼓动成员国和其他各国加强军备的行为，认为是人类表现出的不友好和攻击性导致了它们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猎星陨落就是它们对人类的警告，为了让人类明白武力上的差距。”

记者看着手里的笔记本介绍着，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后面集会人员前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大喊道：“那就是上帝对你们的惩罚！他早就知道了会有今天，不自量力的人类，从巴比伦塔到现在的摩天大楼，从曾经对上帝的尊敬到现在毫无信仰，这是神罚的时代！人类的不自量力终究激怒了上帝，看吧！你们毁坏了自然，不敬仰上帝的赠与，他派来了神的使者，惩罚！救赎！这是救赎！更大的救赎即将到来！”

“救赎！求上帝救赎！”跪下的群众虔诚的大叫，有人甚至流下泪来，喃喃的念着祷文。

病房中众人面面相觑，苍栖喃喃：“是不是夸张了？”

“旧约中有描写大灾难后的各种情况，详细又模糊，像是万金油一样能契合到各种灾难片中去，也难怪这群宗教狂借此机会大肆宣传，恐怕很快教会就要添人了。”西弗尔道，“真是人才，去军部的宣传队岂不是更好。”

“为什么我觉得怪吓人的？”苍栖摸着一身鸡皮疙瘩。

“不笨嘛。”多洛格接过快递来的粥，走到苍栖身边，“这群人不管管，迟早是社会隐患，小姑娘小少年都去打仗，大叔大婶在家里除了担惊受怕没别的事可干，就只剩下听人忽悠了。”

“但是如果不让其发展，又说不过去，危难时刻人们需要建立信仰，这很重要，否则茫然无主下更有可能产生混乱。”晋西泽道，“说实话，我手下一些不明真相的工作员也有开始相信这些了，我有时候都说不过他们。”

“那真相又是什么呢？”苍栖有些混乱，“就算少了入盟测试的一部分，少了陆炅观察的一部分，其实外星人入侵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啊。”

“不，相差很多。”多洛格摇头，“我们都知道外星人是因为我们地球的技术达到某些标准了，才进行的联盟许可内的侵略，这说明我们的军事技术和蜥蜴人差不了多少，在大联盟评定后被认为可以放手一搏有发展空间，但是普通地球人不知道，自由要塞事情一爆发，肯定以为蜥蜴人比我们强很多，所以才会六神无主。”

“这么一想，如果要解释也超级麻烦呀。”

“是的，我们不会解释，慢慢的让其他人自己明白吧。”

此时视频中集会还没结束，越来越多人加入到集会中听那个女人的演讲，过了一会儿，有一辆警车到了，下来两个警察，在集会众人的目光中走到女人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了几句话。

女人忽然激动起来，对着警察大吼大叫，声音甚至传到了最后面偷拍的记者那儿。

“你们这群暴徒！走狗！该隐的爪牙！我们的孩子在猎星中痛哭时你们在哪？我们的孩子在复仇者号下哀嚎时你们在哪？我们的孩子在自由要塞垂死挣扎时你们在哪？！神的福音和训导随时随地都能吸引茫然的孩子，给他们无边的力量和支柱，什么非法集会，我们可有组织？可有管理？可有强迫？他们自动拜服在神的威严和慈爱之下，这是有没有合法会场都难以改变的事实！”女人忽然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天哭诉，“上帝啊！救救这些无知而愚昧的孩子们吧！那不是他们的错！那不是他们的错！”

立刻有集会前排的人也跟着跪了下来，向天祈祷。

两个警察擦了把汗，他们歪这头听了会指示，转头就进了警车，开走了。

苍栖目瞪口呆：“他们就这么走了？”

“历史经验表明这时候如果来硬的很有可能造成暴动，我估计上面是要在事态还没太严重的时候暗地里处理，宗教人员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事实上，哼。”西弗尔冷笑一声，回头看苍栖，纠结了，“多洛格，你这勺粥打算什么时候送进她嘴里？”

苍栖一看，乐了，她靠在床上看着视频，多洛格坐在一边，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拿着一勺粥放在她嘴部下方也不喂，两人维持这个姿势聊了许久，硬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在揶揄的笑声中，多洛格面不改色的咳了一声，重新舀了一勺热粥，喂进苍栖嘴里。

苍栖含着粥还没下咽，随口问：“话说，我被改造的怎么样了？”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忽然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去！

苍栖一愣，不详的预感陡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