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将 第0081章 天如墨

“耶？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是哪个不知死的东西在这胡咧咧。”，领队的小队长不乐意了，提着马鞭走快来。

不过，在看到周童的身架和腰间的佩刀，这小队长却是没有立刻发飙。在这边关，见得最多的就是天南海北各种各样的人，久而久之，连这小队长也锻炼出了一种本事，那就是看人。虽然他看不出周童的来历，但是却能从言谈举止举手投足间直觉这大汉不简单，虽然平时喝呼边民那是眼都不眨，但是这小队长却是明白一些事理，知道自己这芝麻绿豆的职位，碰到个谁谁都能捏死自己，所以，一旦有看不明白的人，那就会三思而后行了。

“你什么人，没看到军爷做事呢吗？”，场面话还是要说，这还是对周童，不然早就一鞭子过去了。

“别管我是谁，你们这是要把他们怎么处置？”，周童还别说，端起身价，比一般县府卫部也不差的。

那人又是心里一咯噔，明白了周童不是本地人，却更不敢放肆，于是说到：“这些都是流民，奉都督令，但有见者充军流放。此乃军务，闲杂人等莫要多管闲事。”，这话已经是非常客气了。

周童却是不管，待要再问个究竟，却是被卓不凡拦下。既然知道不会有性命之虞，卓不凡也就懒得再管，这不是自己应该管的事情。

大串的人狗被迅速拉入雁门关内，内里的军事重地就不是目前平民身份的卓不凡等人可以看的了。

“可恨，这些个军士，其实大多也是穷苦出身，怎么做了个小小边军，就变得如此飞扬跋扈，反迫害起百姓来。”，周童正是穷人家的娃，自幼幸而遇到名师，习得武艺，成年又得了相府护院的好差事，却是未曾忘了本。

卓不凡摇头道：“人性善恶一念，你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一样一根筋，这受多了苦的，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就会特别害怕回到那苦日子，从而，见到穷苦人就好像看到了他们当年。反而愤恨不平起来，最终，多就发展成了这种凶恶之相。”

“咦？少爷”，卓二惊奇道：“我发现，少爷您自从从关外回来，变了很多。”

卓不凡一愣，随即摇头苦笑，这还不是自己最近才感悟到的一些个东西，沿途，看多了这种事情，但有些良心的，总是有些感触。

这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卓不凡三人起身回店，临近午饭时分，虽然什么食物感觉都带着羊膻味似地，但是一顿不吃还饿得慌，活着，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还没回到打尖的客栈，只闻听牛铃叮当，远处，一串看不到头的庞大牛车蜿蜒而来，从这雁门关地势稍高之处望去，居然也望不到队尾，这可是一只前所未见的大商队。

心中好奇，卓不凡停下脚步，很快，打头的牛车已经过来。只见，头车之上满满都是鼓鼓囊囊的麻包，这种麻包，一般都是装粮用的。头车上除了货物，只有一人押车，懒洋洋坐在上面。车上还插着一杆奇特的大旗，三角形状，不同于关内常见的四方带穗，颇有些塞外民风，但是，上面却又绣着一头黑虎，画风古朴，颇有儒雅古风。

头车打头，直奔雁门关而去，随即，奇特的事情发生了，守关的军士一看来车旗帜，随即面色大变，拳打脚踢将关前清空。那牛车慢条斯理大摇大摆的直接出关而去，无需手续不用查验，在卓不凡看来那是牛叉得狠了。

如此，后面浩浩荡荡怕不有近千辆牛车都是如此大摇大摆头尾相接穿行而过，每隔百辆，居然还有一队手持刀剑的人列队护送，虽然全都是身着平民，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兵士，而且，过关的时候还同守关兵士有说有笑。

卓不凡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更吃惊的是这车上显然都是装的粮食，这种单牛双轮牛车起码能装运千斤粮食，这近千辆牛车不就是十万斤粮食。可供十万兵马三日取用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难道，这雁门关外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成。可是，也不像啊，这押队的兵士居然身着便装，而且，作为大军的辎重来说，押运兵马又太少。遇到敌人，一个百人骑兵队就能灭了他们。这样就有些奇怪了，没有军事行动，不是大军粮草，那这大批的粮食运往何处。要知道，此处虽然不是辽东，但是关外就是蒙古草原，鞑子的势力也已经涉及到这里。

想到此处，卓不凡心中不禁咯噔一下，直等到最后一辆牛车出关而去，才转身入了客栈。

叫了些吃食，卓不凡装作不在意的随口问上菜的伙计道：“刚才那么大的商队好厉害啊，不知道是哪里的？”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但是看到卓不凡手中一块闪闪发光的银子，随即低声说道：“那是晋州王记的车队，每个月都有一批，这生意做的，大着呢。“

卓不凡闻言又是暗暗吃惊，一个月一批，这手笔确实不小。

“那这是要往哪里走呢，这关外可不是大华的地界了。”

听到卓不凡的话，那伙计终于变色，却是不太舍得那块银子，低声说到：“客官小心言语，这些可不是咱们可以非议的，我看客官是初来乍到好心给您提个醒，但凡有打听这些个缘由的，事后可都不见了，您千万别四处打听了。这也就是我，其他人压根不敢搭理您。”

卓不凡闻听，知道也问不出来什么，悄悄把银子塞过去，那伙计用抹布收了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越是诡异，卓不凡越是好奇。一边吃着午饭，卓不凡一边低声命周童准备干粮食水，同时，让卓二拿出了几锭银子装在自己袖带。

“少爷，您这是要出关？”，卓二问到。

“对，不急，吃饱喝足再走，远远跟着这些牛车，我倒要看看，这么多粮食，是往哪里走。”

估算着时间，卓不凡带着卓二和周童走出了客栈，也没有退房，取了马匹就向关口走去。身后，那小二掀开门帘，贼兮兮的看清了三人的方向，一转身，出了客栈向镇东头走去。

“少爷，我都打听了，这出关需要买办官文或者官府文书，不露出身份怕是不成。”，周童自作聪明的说到。

卓二和卓不凡对视一眼，卓二忽然敲了周童一个脑崩，说到：“你个大笨牛，少爷带着你看了这么多天都是白看了。”

摸着脑袋，周童一头雾水的跟着卓不凡和卓二来到关前，当先一名兵士一拦，喝道：“出示通关文书，缴纳关银。”

周童乐了，嘿嘿傻笑，好像在说，看看，我说的没错吧，干嘛打我，哼。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周童顿时长大了嘴巴，只见卓不凡从袖袋摸出一锭小银子，又从腰包里摸出一锭足有十两的大银子，小上大下，一并递给了那名兵士。

“嗯”，那兵士显然很满意，点头道：“行了，走吧。”，随即，卓不凡三人大摇大摆过了边关，别说关文了，包裹马匹什么的一概免检，畅通无阻。

“靠，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周童怒道，其实，是在恼怒自己岂不是真的是卓二口中的大笨牛。

卓不凡却是面带苦笑，说到：“何止不像话，边关重地形同虚设，我大华律例荒废至此，可叹。”

三人三骑，出了雄关，循着清晰的牛车辄印，小跑了几里路，就远远看到了浩浩荡荡的牛车队，于是，三人放慢速度，远远跟了上去。

此时，雄关前，几匹快马忽然从镇东头冲出，马上人儿彪悍，长巾飘逸，身背一柄阔刃长柄大砍刀，马上一副红绳白羽强弓，经过了关前，一声呼啸直接冲出关去，守关的军士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这牛车除了雄关居然一奔正北，卓不凡三人不怕跟丢，于是饶了一个大大的弯子，缀在了牛车的左前方极远处。

车行五十里，到了渐渐平缓的草原，这里，多些水草茂盛的丘陵，远远地，卓不凡三人就望见一队人马遥遥向这边牛车迎了上来。牛车队也慢慢停了下来，后队不断跟上，渐渐形成了一大片，安静的等在那里。借助丘陵和水草的掩护，卓不凡三人将马匹留置远处，悄然接近，直到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脸面相貌。

“蒙古人。”，卓不凡奇怪道，这些人虽然跟自己见过的建州鞑子不同，但一看也不是大华人模样，跟鞑子一样的彪悍不羁，快马稍慢就飞身而下，骑术精湛无比。

那些押运牛车的人也列队完毕，同蒙古人聚集在一起，卓不凡听不到对方的言语，但是看样子双方很是熟络。

没有多久，那些个押运的人队列回转，折返雁门关方向，而那些个蒙古人，娴熟的驱赶着大队牛车，再次启动向北方草原行去。

“他妈的。”，卓不凡忽然骂了一句，非常清楚了，关内有人在卖大批的粮食给蒙古人，而蒙古人同鞑子的关系密切，这跟直接卖粮给大华的敌人建州鞑子没有区别。朗朗乾坤，大华雁门雄关，居然几乎是明目张当的做着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关内每天都有人饿死，而居然有大华人将大批的粮食送给大华的敌人。

“少爷，咱们还跟不跟。”，卓二也意识到这事非同小可，担心的问到，现在，他有些担心自己这一行的安全了。

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一阵疾风扫过，天边出现了一线墨色，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压了过来。

天色急变，风儿渐疾，草叶随风飞舞起来，好一个，断叶飞花云如海，卷戈奔雷天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