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征服者 第16章 老兵不死

“老伯您没事吧。”刘病已不理会还杵在边上的两个家奴，还有一个在史丹走后也走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给自己主家通风报信去了。

这些刘病已并不关心，选择蛰伏隐忍，可并不代表他冷血，如果遇到什么事为了不引人注目，最后选择当缩头乌龟的话，他觉得自己就算成了皇帝也不会有任何作为。

有沉塘女的那次无力，这一次如果没有选择，他会抗击到底，若有必要他会让张彭祖回去找他爹，就凭张贺视他为子这一点，刘病已也相信，张安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我没事……”老伯的声音有些虚弱，不过这年纪被揍了一顿，还能保持这样的状态，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不过就算老伯说他没事，刘病已也不太放心，本着好事不做则已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的态度，还是很诚恳道:“不要留下什么暗疾，待会我带你去长安找位郎中看看。”

“暗疾……”老伯苦笑:“死人堆里面趟了多少个来回，身上暗疾也不知道多少，要死早就死了也等不到今天，公子是好心人，小老儿欠债可以，可不喜欠人情债，这条残躯是没什么用了，但公子但凡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小老儿就算把命扔出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老伯您当过兵？”刘病已很是惊讶，陈遂和张彭祖二人也忍不住侧目。

“当过……”老头仿佛一下子陷入了回忆当中，随后便打开了话匣子。

老头姓田名青，是一位因伤残疾退役的老兵，让刘病已震惊的是，田老头十七岁当兵，第二年就追随冠军侯霍去病参加河西之战，俘获匈奴祭天金人，直取祁连山，元狩四年，再次在冠军侯麾下听命，深入漠北。

漠北之战时与左贤王部鏖战之时，田老头被斩断一臂，身负重伤，但是命竟然没丢，最终因伤而退役。

汉代军人地位跟后世宋、明时期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宋代之前五代十国，武夫篡位的历史比比皆是，宋太祖自己都是发动陈桥兵变，进而篡夺后周孤儿寡母的江山，赵匡胤总结五代经验教训玩了一出杯酒释兵权，自那以后武人地位彻底没落，功勋卓着的狄青都被排挤的郁郁而终，岳武穆都冤死风波亭便可见宋代对于武将何等苛刻。

都说大宋是文官的天堂，这话不假，但是同样，那也是武官的地狱，说地狱或许有些夸张，但宋代武将地位太低也是不争的事实，至于大明，比大宋要好点，也好足有限。

汉代不一样，真的不一样，这个时代儒家还没有把持话语权，又是一个崇尚强者的时代，民间游侠如此，朝堂同样也是。

看看霍光，霍光确实是文官系统的，但是他是霍去病的弟弟，还是如今的大司马大将军，人家挂的是武职，丞相什么的在霍光眼前还不够看……

同样，汉代对于军人的待遇也很优厚，吃空饷喝兵血的现象估计不太可能杜绝，但是绝对不可能有明代那般明目张胆。

另外就是抚恤，战死的抚恤不需要多说，因伤退役的也会有一整套的流程，其中包括分配土地和补偿金，不管是为了军心还是激发百姓建功立业的向武之心，大汉统治者都不可能去苛待退役的老兵。

如田老头这种情况，只要肯去廷尉那边申诉，保管这几个家奴背后的主家吃不了兜着走。

让刘病已不理解不只是这老兵不申诉，还有就是那姓周的主家为何敢明目张胆的对一个老兵动手还猖狂的想要霸占人家的抚恤田。

除非这老兵有不得已的苦衷，又或者那姓周的根本就不知道田青是退役老兵。

田老头似乎能猜到刘病已的疑惑，或者是这么多年都没向别人敞开过心扉，加上认定刘病已是好人，于是他的叙述并没有结束。

“老汉本来被安排到平陵邑，还分了十亩田，有这田老汉也娶了妻生了子，然而老汉没想到，仅仅两年冠军侯就去世了，就陪葬在这茂陵，老汉感念冠军侯征战之时对我们不错，于是便卖了平陵邑的地举家迁来了这茂陵邑，开垦了十几亩荒地，心里面想的就只有世世代代替侯爷守好这墓。

大汉对老汉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退役的兵不薄，但是老汉却不愿意顶着自己是冠军侯的兵过日子，最后还平白辱没了侯爷的名头。

这里没人知道老汉当过兵，也没人知道老汉这只手是被匈奴骑兵的马刀斩断的，老汉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墓，平平淡淡的过完这辈子也就是了，可天不遂人愿呐……”

田老头长叹一声，眼神中有些痛楚:“老汉征战几年杀的人不在少数，许是遭了报应，长子长女没活到三岁就相继夭折，次子出生，我那老妻却先老汉一步走了，好在次子一直康泰活到十八岁娶妻，给老汉生了个孙女，然后这儿子、儿媳却染了时疫……

老汉这些年和孙女相依为命，倒也不觉孤苦，只是孙女八岁那年得了重病，为了救孙女的命，也是为老汉留下最后一点念想，老汉向周家前前后后借了两千钱给孙女治病，这才把孙女从鬼门关给拽了回来。

这两千钱利滚利便滚到了八千……

老汉老了，孙女又年幼，只能守着几亩地艰难度日，哪里能还得起这钱，周家家奴打老汉，老汉不冤，只想着等孙女在长大些，找个好人家嫁了，老汉就拿田去抵了债，至于自己会不会饿死，已经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刘病已三人唏嘘不已，如今得知前因后果，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朝廷对退伍老兵不错，你就没想过……”

“朝廷以前该给的都给了，咱还能指望什么，也丢不起那人，更不能给侯爷抹黑。”田老头目光陡然间锐利了三分道:“老汉没有死在战场上，身受重伤还被侯爷救了回来，这么多年都是多活了的，还能奢求更多？”

刘病已肃然起敬，眼前的老头虽然年迈，但是他的骨子里是真正的军人，值得所有人尊敬的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