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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鸾 第 111 章

作者:团子来袭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4-08-17 21:20:17 来源:882

三日后,温瑜大婚。

这次陈王宫那边倒是没再弄出什么幺蛾子,迎后大典一切按礼制进行。

温瑜所穿的婚服不再是从坪州出发时的那一套,而是陈王宫内务府那边准备的,和陈王的婚服共为一套。

陈国在关内那会儿L,江淮一带纺织业还不甚发达,王宫贵族多崇尚朱玄两色,故而陈国避出关外后,虽已经历了数代,但还是守着旧制。

温瑜在大典上的婚服,也以玄色为主,只在襟口、袖边和底衣上改用朱砂色做点缀,比起她们梁制礼袍的雍容华贵,陈国沿照祖制,更多了一股肃穆和威严。

大殿广场外分立两侧的百官,朝服也都是朱玄两色,乍一眼瞧去,整个陈王宫内外都是黑压压一片。

这场婚典,也更像是一场认权的仪式,无半分喜庆。

朱红的毡毯从陈王宫外一直铺到汉白玉石阶下方的广场尽头。

温瑜玄色的婚服外,另罩了一层暗红轻纱,上边暗金的绣纹,在日头下辉光烨烨,孔雀羽扇半遮面目,身后跟着昭白、铜雀一众也换了朱玄礼袍的青云女卫,踏着红毡,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汉白玉石阶上方的陈王宫。

有官员好奇大梁第一美人的声名,在向着新后颔首揖手、等着新后从跟前走过时,偷偷抬起眼打量,霎时间竟是忘了呼吸。

——艳阳下缓步走向王宫的大梁贵女,侧颜如玉,鸦黑长睫下的双眸,凉若清月,至始至终都只无喜无悲地平视着前方。

这场景,不像是成亲,倒像是神女降临他们南陈。

在场官员已全然想不起梁国同他们的种种掣肘,在这一刻只感到了神圣和肃穆。

陈王带着一众亲近的王宫大臣在王宫外迎接温瑜,只是他两颊消瘦更显颧骨突出,周身气息也格外阴郁,看温瑜的眼神更是阴沉不已,瞧着更加不像是一个成婚的新人。

温瑜步上汉白玉石阶后,在礼官的唱礼下,执扇对着陈王一礼,陈王盯着她看了半晌,古怪地嗤笑一声后,才敷衍般的揖手回了温瑜一礼。

跟在温瑜身后的昭白当即冷了脸色,离陈王最近的一宦官瞧见这情形,面色也有些不对劲,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王看温瑜的目光,则愈发古怪讥诮。

礼官极有眼色地赶紧继续唱礼,陈王宫那边接引的宫妇,也堆着笑做出请温瑜和陈王一道步入陈王宫的手势,才将这一触即发的矛盾给暂且掩盖了下去。

外边发生的一切,应是有侍者第一时间告诉了等候在大典内的姜太后,在温瑜和陈王入内后,她那强硬中带着警告的眼神,先落到了陈王身上,随即才审视般打量起温瑜。

礼官高喊着让温瑜却扇,温瑜缓缓移开孔雀羽扇,那张秾艳如池中菡萏、清冷若雪山琼月的惊世容颜,就这么映入众人眼帘,饶是见惯了后宫美人的姜太后,在那刹那瞳孔也不自觉张大了些许。

殿内的百官,站得靠前些能瞧见温瑜真容的,甚至发出了吸气

声。

陈王那讥诮而讽刺的目光,落在温瑜脸上时,也有一瞬凝固,随即便被更甚的怨毒和仇视所取代。

温瑜一直都无喜无悲地平视着前方,眼角余光扫到陈王的几度变脸,心下暗有计较,只是面上不显。

在同太后对视时,目光不同于太后的强势外显,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短短数息的眼神交锋中,太后似凌空赤鸟,展翅长鸣周身火焰贲发,战意尽显。温瑜却如栖息于青色水域的鸾鸟,凤目半合,根本不理会来自空中的挑衅,但周身青色的翎羽每一次随着呼吸舒展,足下浩瀚无垠的青色水域中,都会跟着绽开青色莲华一样的碧波。

有些较量,不动声色反而更让人摸不清深浅。

在礼官高喊着新人给姜太后揖礼时,温瑜终于移开了同姜太后对视的目光,同陈王之间隔着还能再站下一人的距离,向着太后一揖。

姜太后因为同温瑜的那番眼神对视,心下莫名地又升起一股火来,一时分神,竟迟迟没让两位新人起身,还是边上的宦官小心翼翼地唤了她一声,姜太后方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失礼,姜太后心中恼意更甚,但这会儿L好歹记着是在大典上,万不能再失态了。

姜太后坐直些许,威严地看向陈王和温瑜,道:“起吧。”

不多时,两名陈王宫的宫婢端着盛了清水的铜盆分别走向温瑜和陈王,昭白作为温瑜的近身武婢,亲自上前替她拧了铜盆中的帕子净手。

陈王那边则是随行的宦官代劳。

等宫婢捧着铜盆退下,又有宦官捧着盛放了不知什么动物肉脯的托盘上前,这是陈国沿袭祖制的同牢礼,需新人共食一牲。

随后还有合卺礼、结发礼,中原现今也保留着这两项旧礼,只是不在人前,改为在新人入洞房后,自行走完这两项礼的流程。

宦官替陈王夹了一片肉脯放至小碟中,恭敬呈与陈王,陈王执筷夹起咽下后,本就阴鸷的一张脸上,浮起狰狞冷笑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温瑜道:“这牛欢喜嚼劲上佳,王后尝尝?”

昭白横眉而视,一只手已摸上了藏于袖中的匕首。

今日大典,随行侍者不得佩戴任何利刃,昭白才解下了自己从不离身的佩剑,在袖中藏了匕首。

铜雀和其余青云女卫,面上也已藏不住怒意。

陈国的臣子们,则颇有些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事先也不知大典上会有这么一出。

温瑜面对如此羞辱,神色间依旧看不出喜怒,只抬眸看向坐在最上方的姜太后:“敢问太后,这是何意?”

姜太后脸色铁青,看着在大典上荒唐闹事的陈王,沉声喝道:“王上,怎可同公主开如此粗鄙的玩笑?”

陈王则是古怪一笑后,很是无所谓地认了错:“是本王之过,不该同公主玩笑,说出那等不雅之语。”

宦官端着托盘走向温瑜,示意温瑜也食一片盘中的肉脯。

但温瑜没动,该替温

瑜夹取肉脯到碟中的昭白也没动。

陈王见状,只讥诮笑着道:“公主放心,这是上等的牛脊肉,非是牛欢喜。”

昭白再听见这三个字,眼中都带了煞气。

温瑜则是半个眼神没分给陈王,转而看向陈国的大臣们:“诸位今日都瞧见了,我菡阳千里迢迢从关内赶赴王庭,履行盟约,尔陈国,是如何待本宫的?”

她素手一扬,直将宦官手中的托盘打翻在地,发髻上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她冷漠开口:“这亲,不成也罢。”

群臣惊惶,太后也面浮怒意,对温瑜道:“公主此举,未免太过儿L戏了些。”

温瑜冷冷迎上太后的视线:“那依太后看,陈王之举又该叫什么?”

臣子们无一人敢出声,太后强压着心中一口气,命令陈王道:“王上,还不快给公主赔不是?”

陈王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着温瑜一揖后,语调散漫道:“本王失礼了,这厢向公主赔礼了。”

温瑜不语,她身后的婢子们个个如虎狼般怒视着陈王宫的人。

陈国的老臣们,大抵也觉着他们自个儿L的王,今日过分荒唐了些,带头向着温瑜揖礼:“恳请公主息怒——”

姜太后见群臣都向温瑜低了头,心中又颇为不舒服,只是她已领教过温瑜的脾性,知道今日若是再有任何无礼之处,温瑜绝对会在大典上直接撂挑子走人,只得忍着气性吩咐一旁的礼官:“大典继续。”

宦官很快又重新从殿外捧来一盘牲肉,温瑜却无动筷的意思,也不看姜太后和陈王,只盯着群臣道:“陈、梁两国的姻亲,是我父皇健在时,陈王亲往我梁地,向我父皇求来的。彼时尔陈国内忧外患,是我父皇借兵助尔打退西陵。我父皇故后,尔陈国使臣前往坪州迎亲无礼,本宫也一封退婚书送回王庭,又是尔陈国另派使臣前来致歉,另添两州一百万石米粮做聘,本宫以为尔是真心结亲做盟,这才来了这陈地。”

陈国大臣们叫温瑜这番话说得愈发抬不起头来,殿内送亲暂留陈国的梁臣们,则满面愤懑,武将们气得脸红脖子粗,文臣们则是眼中盈泪,痛心温瑜遭此对待。

温瑜眸子里泛着冷色,未牵动一丝怒意,落下的字句却如同碎冰滚落玉盘,字字清凌:“但尔陈国今日种种,便是载入史册,也足以叫后世人耻笑。”

说罢直接甩袖离去。

礼官立在原地晃了神,忙朝姜太后看去,得了姜太后眼神示意后,也管不得那般多了,直接拖着嗓音高喊道:“礼成——”

群臣都在低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姜太后也无心再瞧这么个烂摊子,留下一句“礼既已成,诸位退朝罢”,便由自己的心腹宫人扶着离开了大殿。

-

温瑜作为陈国新后,住所的陈国历代王后所居的昭华宫,姜太后在陈王继位后,便已搬至灵犀宫,是以昭华宫已空置多时。

温瑜鸾驾抵达王庭前,昭华宫才被姜太后命人清理出来。

大婚吉日定下后,温瑜在婚典之后需住在陈王宫,昭白在又在大婚前,带着人亲去昭华宫打理了一遍,盯着底下人将温瑜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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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太后拨至昭华宫的下人,都被安排到了外院,干些无足轻重的活计。

昭华宫里外,仍是被青云卫们守得严严实实。

暮色十分,温瑜已沐浴换了寻常衣物,照常坐在案前处理公文。

派人出去打探了消息回来的铜雀,拿着鸡毛掸子掸花瓶上不存在的浮灰时,整个人都仿佛憋着一股劲儿L。

温瑜没看她,对她的一举一动却仿佛都有所知觉,手中奏章翻页时问:“怎了?”

铜雀握着鸡毛掸子有些难以启齿般道:“听说陈王在大典后就去了……去了新雨宫。”

似怕温瑜不知新雨宫住的是何人物,铜雀咬了咬牙道:“那宫里住的,据闻是陈王从宫外青楼带回的女子,在王宫得盛宠已久。”

她愤怒的,显然不是陈王去了何处地方,而是陈王在大典上故意羞辱温瑜后,转头又去了一青楼宠姬的宫殿,这任谁看来,都是没把温瑜当回事。

温瑜显然没把此事放眼里,她平静一抬眸道:“他若进了我这昭华宫,我才嫌脏。”

铜雀担忧道:“公主,那往后咱们如何自处?”

温瑜望着不远处燃起的一排长颈宫灯道:“太后和陈王不清醒,这陈国朝廷上可有的是清醒的人。他们欺本宫一分,本宫便有足够的由头,从朝堂上讨回一分。”

夜阑人静后,伴着她在挂满红绸的寝宫内入眠的,仍然只有被她压在枕下的那枚鲤鱼木雕。

-

次日,送亲来陈地的梁臣们,需启程折返关内了,温瑜备了车驾,亲自前往城外为他们送行。

来时是三千人马,返程时,只有数百人需折回梁地了。

负责此番送亲的武将谭毅在马下朝着温瑜抱拳道:“公主,臣等便回了。”

纵然温瑜已成了名义上的陈国王后,但在梁臣心目中,她依然只是他们大梁的公主。

温瑜在马车前朝着众臣子颔首,又说:“回了坪州,无论何人问起,只说本宫在王庭一切安好。”

谭毅听得心中一涩,能问温瑜近况的,除了陈巍和李洵,便只剩李垚。

但李洵已随范远前往前线,坪州只剩陈巍和李垚二人,温瑜口中的无论何人,大抵是怕李垚担忧她吧。

这师生二人,直至温瑜出关都没再见过面,他是范远心腹,也知晓两人因萧厉生了嫌隙,虽惋惜萧厉的境遇,却也明白自古明君身边,又哪能没几个一心只为帝王计的死忠之臣呢?

谭毅不胜唏嘘地再次朝着温瑜一抱拳:“末将知晓。”

梁臣们的车马走远后,温瑜也重回车内,马车朝着陈王宫驶回。

谭毅在沙丘处勒住缰绳,回望着陈国

()王都,五味杂陈地说了句:“公主迄今愧疚萧兄弟之死,且盼萧兄弟泉下有知能安息吧。”

-

通州。

日头毒辣,蝉鸣也一声晒一声地聒噪,萧厉撑臂站在沙盘前,凝神瞧着沙盘中高低起伏的地势。

“二哥!二哥!”大帐外郑虎急步走来,一张脸连着脖子都晒得黑红,满身暑气。

被打断思绪,萧厉从沙盘上抬起一张俊逸带着匪野之气的脸来,用眼神寻问郑虎何事。

不知从何时起,他身上也有了不怒自威之势。

被他这么一盯,郑虎满身的散漫都不自觉收敛了起来,只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挂着笑:“二哥!大哥他们按你的吩咐,趁锦州裴贼的兵马和南梁的联军那边绞住,已端了平鞍县匪贼的老窝!这下整个通州,都是咱们的了!”

萧厉听到这报喜,面上并无多少意外,只点了点,目光便又落回了沙盘上,道:“让大哥继续依计行事,对外打平鞍县匪类的旗,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传信回来。”

郑虎拍着胸脯道:“知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锦州那裴氏走狗,保不齐还盯着咱们呢,有平鞍县那边的匪类同咱们打着擂台,锦州的裴家走狗们,不管怎么着都放心些!”

萧厉看郑虎一眼,说:“老虎你也长进了。”

郑虎抱怨道:“军师成天在三十六计、七十二计地念叨,我要是再学不进点东西,不得跟陶夔那蠢小子一样,只能帮二哥你看帐门了?”

守在帐外的阿牛当即探进一颗脑袋反驳道:“阿牛才不蠢!”

陶夔,是陶大夫央萧厉替他取的大名。

郑虎知道这傻小子倔得很,偏又一身牛劲儿L,把他惹急了,能被他缠上一整天,不欲同他争嘴,摆手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儿L别插嘴!”

陶夔正要反驳,帐外忽传来一道女郎的问询声:“陶护卫,州君可在帐中?”

陶夔如遇洪水猛兽,瞬间缩回脑袋,用自己壮硕的身板把帐帘缝挡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回道:“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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