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一头扎进百府县,“吭哧吭哧”,熄火。
“到了,下车。”司机跳下车高声喊。其它的车不管不顾接着往前开去。
众人跳下车,望着四周,“这是啥地方啊?”
“百府县长桥乡瓦罐村,车开不进去了。你们这车人往前再走两个小时,就到了干活地方了。”
“到地方找谁啊?谁接待我们啊?”
“有乡村干部接你们,管吃管住,哥们你大胆地往前走吧,莫回头,回头你也莫法走!”
队伍踩着大泥,踉跄前行,一会功夫就气喘吁吁。这哪是一支干体力活的队伍啊?光是走路已经有人吃不消了。
车早不见了踪影,回头是不可能了,队伍裹挟众人,挪到了抗洪地点。
一个乡干部模样的人,脚下对着几十把铁锹,手拿名册,叫一个名字发一把铁锹勾一个报到。
“四十人,齐了。前面河沿上,堆着空袋子,看见那三根杆子吧,大谷银行十人在左边那段,粮库十人在右边那段,一个单位一段,垒沙包,高一米二,长度填满杆子间距。这是今天的劳动任务,干吧。”
“剩下的二十人,跟我走。”乡干部转身奔向下一个劳动点。
干吧,没啥好等的。
这人干活行不行,嘴说没用,一动手就看出来了。大谷银行这边刚铺了一层歪歪扭扭的沙包,粮库那边早起了两层半,整整齐齐豆腐块一样,横平竖直,煞是好看。
天渐黑,活干完,二十个人大眼瞪小眼。不说管吃管住么?人呢?谁管?
粮库那边都是壮劳力,都在三四十岁挣钱养家的年龄,他们聚在一堆嘁嘁喳喳商量咋办。吃住就涉及到费用,谁也不敢牵头做主,说了半天也没结果。
那年头,能来抗洪的人,谁能买得起手机?
大谷银行这十人,是市区从三个支行一个营业部抽调的小年轻,此刻早已瘫倒在沙包前,又渴又饿。
“没人管咱们,咱们就先进屯子吧,找点吃的。”陆祎拎着锹站在沙包前,“走吧,再等也没人来,晚了屯里人都睡觉了。”
“陆哥,你在这屯子有熟人?”
“有啥熟人,你们都仔细看着点,挑这屯子最大最好的房子,咋就往里进。”
“为啥?”
“房子又大又好,说明这家在屯子里财力最好,同样一个环境能挣着钱,说明脑袋好使。这种人说话办事不费劲,好沟通。”
“陆哥,你看那家咋样?”
大家前后左右撒摸撒摸,都觉得这家房子最好,也够宽敞。“走。”陆祎扛着锹就进了院子。
还好,院子里没有狗。“有人没?来客了。”
房门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一院子手持铁锹的年轻人发蒙。“你们干啥?”
“大哥,没睡呐?我们是**市大谷银行的,民兵,武装部派来抗洪的,没地方吃饭,你看给整点吃的,该多钱多钱。”
“银行”这两个字,在农村的含金量可是足足的,“吃饭啊?行倒是行,可家里也没啥吃的呀?”
“整口热乎的就行,那就麻烦你家嫂子了,整吧,饿坏了。对了大哥,屯子里有旅馆没,我们得在这住一段日子。”
“旅馆没有,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也行,你进屋看看,这上屋够不够大。”
陆祎迈步进了上屋,两个趴在炕上看电视的小女孩被妈妈拎了出去,一铺大炕,“够大,就住这了,大哥你看看,一天多少钱?”
“啥钱不钱的,住着吧。”
“那哪行,钱肯定得给。这么地,家常饭菜一早一晚,两顿,住一天一百五,吃别的我们额外拿钱,行不?”
“行行行,还他妈,你快点给捞点米饭,整几个菜,小哥几个都饿了。”暴雨连绵,又是青黄不接季节,在这大农村里,一天能有一百五十块钱,这是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
“大哥,你怎么称呼啊?”“俺叫李满仓。”
“这屯子叫啥名?”“幸福屯。”
“李大哥,这屯子谁家有电话?”
“村长家倒是有电话,不过汛情紧张,他家搬县城去了。对了,从这往南走200米,有个小卖店,他家有公用电话,不过得花钱。”
“你们歇一会儿,我去给行里打个电话,这没人管咱们也不行啊,明天就得换地方干活,中午吃啥呀?少爷,走啊,看看小卖店有酒没。”
赖少爷颠颠儿跟在陆祎身后,奔小卖店方向溜达。
“兴旺小卖店”靠窗柜台上,摆着个电话机,墙上发黄的纸上手写“三分钟五毛钱,超过三分钟一分钟二毛”。
“老板,打个电话。”
“往哪打?”“**。”“那算长途,一分钟两块钱。”
“长途?同一个市内不同县城之间不是长途。”
“那也一分钟两块钱。”
“我们是民兵,来帮你们抗洪抢险的,武装部派来的。”
“那也一分钟两块钱。”
“行,打。”“先交十块钱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