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更北地,一到了深夜,冷霜便伴着 寒风呼啸。
往日灯火通明的元京一入了冬,跟风眠了的蟒蛇一般,毫无生气。
万丈苍穹之上,星尘黯淡无光,而此时的端国公府后院静的出奇。
北风狂打着梨树,发着“唰唰”声,突然,银光乍起,一声短暂又压抑的呜咽过后,人头骤然落地,随之而来的血腥味立马被狂风吹散。
一道声音划破宁静,黑衣男子躬身对着梨花支窗道,“长公子,那个有身孕的妾如何处置?”
闻言,靠着长榻的韩千澈睁开双眼,看向窗外的半个人影,坦然道“既然有了身孕那便不宜动刀,直接埋了罢”嗓音清冷不含一丝杀气,仿若随口说的一句平常话。
窗外的人影似是被他的这句话给吓到,站在原地不住的打颤,最终,不等他答复,支窗便从内合上,人影不得已离开。
窗前,韩千澈身着一袭白色锦袍坐在榻上,宽大的氅袍盖着怀里的白猫,通身雪白的狸猫只露出一个头来枕着他的腿。
昨日正午,他奉昭刚回到这片伤心地,那人就急不及待的派人来韩府杀他,“迫不得已”下,他只能持剑亲手刃了那人。
斩草应除根,他便一路追杀至端国公府,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宅院,他猩红着双目杀死了当年的所有参与者,包括怀了那人骨肉的姬妾。
如今算来,他已是大仇得报,理应高兴才是。只是,他漂亮的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难过。
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男子容貌俊秀,气质出尘,身姿欣长高大。
白玉一般的长指轻拂过腰间玉佩,他眉角微蹙,狭长的眸里渐渐涌上一丝温情,唇角上扬,竟是轻笑了出来,随之便又抚上怀中白猫,薄唇轻启,唤了声“嫣儿”。
——
与此同时,乾承殿内。
沈慕坐在案前拄着头,眉眼间满是疲惫,他不悦的看着前方迟迟不走的敬事房宫人,冷冷的开口道“还不滚?”
宫人面露难色,“扑通”一声跪下,银盘掷地,他颤颤巍巍道“陛下饶命,奴才也是奉了太后之命,太后娘娘说您许久不进后宫,若今日还不掀牌,就要拿奴才的头问话,求陛下恕罪”
此话一出,沈慕沉下脸来,眼色冷厉。
他阴沉着脸道“是吗?那你就不怕朕先把你杀了,再扔给太后?”
闻言,敬事房宫人吓得不停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耳边嗡鸣不断,他压抑着怒气道“滚出去”
话音刚落,那宫人就抱着盛放妃嫔绿头牌的银盘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刚一出宫门就径直得撞上前来给沈慕送折子的十九。
“诶呦,这是谁要撞死咱家啊”
“陈公公,您快救救奴才吧”
陈十九站定去打量敬事房宫人,瞅见他手里端着的银盘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施得?我也救不了你,你还是赶紧回去洗脖子吧”
李施得一把拉住十九,哭喊道“陈公公,在这宫里您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您就劝劝吧,太后那边奴才实在是不好过啊。”
听他一说这话,十九顿时沉下了脸,示意李施得凑近。
待李施得一靠近,他立马揪住他的耳朵说“我看你在敬事房里呆糊涂了,这天下是陛下打的还是太后打的?”
李施得捂着耳朵仔细想十九的话,还不待他说话,十九便转身边走边说道“陛下今儿个心情不好,你要是非想找死,咱家也管不着你”说完便掀了帘子进殿。
沈慕自打昨日出了章台殿,到现在除了上朝,一整天都坐在乾承殿里,平静的有些骇人。
十九一进去便见桌案前年轻的帝王闭眼静坐,嘴唇微抿,眉间紧皱,一脸的不耐,察觉到他来,沈慕看着他淡淡开口道“如何了?”
“回禀陛下,雍华宫前日里进了猫,抓坏了衣裳,徐妃娘娘发了好大一通火,打死了两个宫人”
“除此之外还未查出来什么”
沈慕闻言不语,等了许久也不见陛下说话,十九暗自琢磨哪里有什么遗漏。
“她呢?”
十九一拍脑袋,怎的就将这事给忘了。
“奴才将药送过去时,她正逗着猫儿,许姑娘收下药后说让奴才代她谢过陛下...”
沈慕听他把话说完,狭长的眸子看着桌上的檀木诏书,眼底含着一股不明的情绪。
良久才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声音自头顶传来,顺着去看,只见帝王如初往日的威严模样。
“奴才正要说此事,奴才回来时碰见了裴大人,大人看着面色焦急,将这折子塞给了奴才便匆忙走了。”边说边走近双手呈上奏折。
沈慕接过奏折,良久,沈慕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皱起来,他烦躁的长舒一口气,揉着太阳穴道“宣裴宴来”
“诺”
十九退步出去,帝王此刻看着窗柩外的浓云遮掩月团,眼里的意味也晦暗不清,最终他还是将檀木诏书合上,置在桌上暗格之中,与一只玉坠耳环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