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那人捂着屁股站起来,反驳出声道:“我没有想要偷你们家稻谷,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稻谷成色怎么样,看看你家力肥不肥……”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失言了,忙也闭紧了嘴。
宁叔济却已认出了他的身份:“你是黄家的管家?”又警惕地问道:“你们黄家不是有自己的田吗?来我们家看什么稻子?我们家地力怎么样又关你什么事?”
他心里涌起一个不太好的预想。
既然被认出来了,黄家管家已不遮掩了,拍了一下自己袍角,趾高气昂地站起来道:“对,就是你们想得那样。”
“你们家这十几亩地,当初是小岭村难得的几块上等田,被你们种了这些年也不知道肥力还怎么样,能不能卖上好价钱……我作为要买地的,可不得提前来好好瞧瞧。”
“你们这个眼神看我做什么?你们今年秋收请不到人,这满田稻谷收不上来,明年口粮都顾不上,不卖田卖地卖儿卖女还指望能活命?”
“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我们黄家是一等一的积德心善人家,就算看在这十几亩地的份上,都不会让你们一家活活饿死的。”
“我现在来你们田里走走,也就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提前给你们行个方便……”
“哎你打我做什么?”
宁叔济岂止是想要打他,恨不得要打死他。
他已经气得肩膀连连发抖了,朝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人,一个镰刀背就砍了过来,结结巴巴地骂了出声。
“我、我、我们家用不着你们黄家可怜。”
“你你放心,以后就、就、就算是要饭,我我们也不会要到你们黄家的地头去!”
“给、给我滚、滚远点!”
追赶上来的宁仲济看到这一幕,二话不说也抄起了扁担,朝着黄家管家追了过去:“杀千刀,提前来田里给人哭丧,真他·妈是个大混蛋……”
被宁叔济的镰刀和宁仲济的扁担连连追砍着,黄家管家狼狈得连连跳脚,口中却仍旧不肯服输,一个劲高声嚷嚷着。
“我们大老爷是好心,不忍看你们家卖儿卖女,才提前替你们家谋划着呢。”
“你们真是一群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的家伙。难怪落得如此连年倒霉,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连明年口粮都收不起来的下场。”
“你们就看着吧,今年这十里八乡的短工,一定不会有一个来帮你们秋收的。你们家的粮食就全等着烂在地里吧,孩子就全等着饿死吧。”
听到这些恶毒的话,宁家全家人都被彻底怒了。
连宁张氏都抓起了地上土块朝他砸了过去:“烂了心肠的东西,回头出门就被疯牛撞死,走路一定掉坑里。”
蜜宝也气得小脸圆乎乎的,学着宁张氏的样子,嫩声嫩气地怒骂道:“你这么恶毒的人,走路一定会掉坑里的。”
黄家管家横行乡里多年,是早见惯了这般恶毒咒骂的,只当是一阵耳边风刮过,还恶狠狠地回头道:“我黄家人行走乡里这么多年,乃是人人交口称赞的积德行善人家,从来没有走过霉运。”
“咱们只管看着,今年是谁找谁秋后算账。”
话音未落,他就哐当一下脚滑,栽进了一个嗙臭的大坑,惊起了一堆嗡嗡嗡大叫的苍蝇。
旁边还有人的惊怒骂声:“谁这么不讲究,往人家堆肥的坑里走?”
黄家管家:……
宁家人:……
该!
那堆肥坑着实有些深,年岁也已经十分久了。
最后黄家管家被众人联手捞起来时,已经被臭得晕了过去,全身昂贵绸缎衣裳也被全毁了。
听说给抬到医馆去,大夫嫌晦气不肯收人,就在门外头掐了半天人中,给用了大针死命扎,才把人给堪堪弄醒了。
一通下来,真是花了一大通冤枉钱还受了一趟大罪。
因为黄家往日作派,与黄管家昔日跋扈行径。乡里乡亲听见这事的,无一不解气地说一声:“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眼瞧着将黄家管家掉坑里了,宁家一家人却仍未消气,望着他的目光如喷着烈火,恨不得去那坑上再补上两脚。
昨日黄家阻挠他们请短工,他们只当黄家是想奚落他们家落魄,才故意为难了一下。
谁知道黄家竟是打着要他们家颗粒无收走投无路,不得不卖这赖以生存的良田的主意!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对于庄户人家来说,这些一代又一代人侍弄的良田,就是一家老小活下去的根本与希望。
昔日宁家尚未败落时,与黄家也算是熟稔世交,还曾商量过儿女亲事。
知道宁家今年秋收困难,黄家不施以援手就算了,居然还利用自己在当地权势,趁火打劫想要将宁家敲骨吸髓地霸占干净。
这是何等恶毒的人。
侍弄了一辈子庄稼,宁叔济对田地感情极深,半晌仍压不住这股悲愤,将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我要去杀了他们、杀了这群人、太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