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茵出身世家大族,又被封为郡主,身份贵不可言,她从小便知道,自己身份尊贵,和她一同玩耍的女郎亦是对她恭敬有加,从不会惹她生气。
在谢府,阿耶阿母亦是宠着她,要什么就有什么,有求必应。可她长这么大,却从未形成娇纵的性子,反而是懂事乖巧,引得众人喜爱。皆是因为有谢宁的教导。
她不喜女工,反而更喜诗书,阿耶阿母虽无奈,可却是从未逼迫过她,反而是让她不拘着自己的性子,喜什么便做什么,她的诗书,皆由谢宁亲自教诲。
谢宁曾对她说过:“晋朝中人,多以出身论英雄,士家身份尊贵,一生下来便高人一等。皇家子弟、朝中贵族皆出自世家,他们受家族庇佑,受世人爱戴。在世家身份之下,世家子弟更要严于律己,修身养性,礼法有度。”
“谢氏一向风流,不拘小节,能受百姓爱戴,百年不衰,便也是因为谢氏风骨。”
年岁尚小的谢茵不明白,听着这话懵懂不已。
“阿耶,什么是谢氏风骨呢?”
谢宁朗声笑道,摸着她的发顶,柔声说道:“心中无所愧。”
若人心中无所愧,自然可以孑然立于天地间,刀枪不入,风雨不侵,一世风流。对事、对人,皆无所愧疚,便不会有所悔恨,一身轻松。
谢茵一直谨记阿耶的话,不做让自己愧疚之事。
若是她当真如刘氏所说,认为她们贱命一条,无甚重要,恐怕她此生难安。日后回想今日之事,怕是心怀愧疚,日日受此事所累。
她们虽是下人,却也是她身边亲近之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不可能毫无感情,她绝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因此,若是再次遇到同样的事情,她还会如此选择。只不过,她也不是个傻的,自是不会莽撞行事。
这般想着,梧枝便端着药走了进来,一见谢茵,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夫人,您醒了,身子可好?”
谢茵笑道,柔声说道:“我无事,你可有受伤?”
梧枝顿时眼眶微红,可却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奴婢怎么可能有事,那人不过是抓住了奴婢的胳膊,若不是他的力气大,奴婢早就跑掉了。”
小侍女坐在谢茵旁边,端着药吹了吹,慢慢喂给谢茵。
这一次,谢茵乖巧的很,对着这苦药也没那么抗拒了,一口一口喝下。
这丫头说谎都不会,脖子上缠着一圈布,身上亦是浓浓的药味,她又不是看不见。
谢茵低垂着眉眼,不再说话。
一时间,室内便只剩下汤碗相触的声音。
良久,梧枝又开口说道。
“夫人,这般惊险的事情,夫人当顾着自己,奴婢——”
“你又要说什么贱命一条的话是不是!”谢茵声量顿时拔高,很不赞同的看着梧枝。
“夫人——”梧枝神色一愣,随即讷讷的说道:“夫人怎么知道。”
看着她呆愣的样子,谢茵气笑了,随后说道。
“命只有一条,不管怎样,应当珍视,往后不要再说这般话了。”
梧枝顿时就泣不成声,她自然听出了谢茵话里的意思,觉得震惊的同时,亦是感动不已,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茵看着面前之人,能够体会到她的激动心情,却还是没说什么,有些话,不必多说,她们心中自是清楚。
待喝过药之后,谢茵便见了叶蜚声,毕竟是救命恩人,也不能晾着人家。
荆州叶家人,她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荆州离此地甚远,他为何会来这里,而且还刚好救了她,她可不认为这是巧合。
“鄙人叶蜚声,见过都督夫人。”
一见谢茵,叶蜚声便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谢茵说道:“恩人不必多礼。”
她心里虽疑惑,可却是看得出来,面前之人并无恶意,甚至是对她极为尊敬,可是她并不记得,谢家和叶家有什么交集,也从未听阿耶提及过,她只知道,荆州叶家有好几个跑马场,皇商之家,其余一概不知。
不等谢茵询问,叶蜚声便主动把事情交代清楚。
“前段时日,幸冰于海浦一带作乱,我受人之托,前往建康送信,却不想遭人暗算,后被萧都督所救,我为报恩,听闻夫人欲去海浦,便一路暗中护送。不巧那日我有急事需处理,因此才晚了一步,让夫人受惊了!”
闻言,谢茵顿时放下了心中芥蒂,若是萧裕的人,她也就可以放心了。
“多谢,待到达海浦,我必将此事告知都督。此次恩情,谢氏必还。”
不管怎样,若是没有他,恐怕她早已深陷险境,日后阿耶阿母知道,想必也会好生感谢。
叶蜚声受宠若惊,有些惊讶,夫人已是萧裕之妻,他既已说了是偿还上次恩情,夫人为何还要再提谢氏,是不是有些生疏了。
这些事情他自是不好询问出口,只能僵硬的点头,随后说道。
“夫人身子尚未恢复,便在寿宁多歇几日,我会一路护送夫人到海浦,必将保护夫人安全,夫人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