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的有些悲哀。
本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一开始只是想要活到最后的。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活到最后的。活到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手上身上都长上了老人斑,活到连牙齿也掉了,连眼睛也花了,连耳朵也聋了的时候的。她只是想这样的,可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摊开了自己的手,这双手到底杀了多少人,到底杀了多少人?
杀了那么多人的自己,最后真的能那么坦然的活到那一刻吗?
她的心里面翻江倒海,想不出个所以然。阳光越发刺眼的朝着她的身上照了过来,她抬起了眼睛,眯着眼睛看着那一院子灿烂的阳光,好一阵子才惨然的笑了笑,想那么多做什么?
已经到了现在了,难道到了现在她还要放弃吗?她做不到。就算杀了那么多人,就算是已经变成了这幅样子,她还是想要活下去。她甚至忘记了最初到底是为了谁要这么坚持,而现在,这种坚持已经成为了她唯一能走下的去的动力了。
就这样吧。
什么良知,什么过往,什么善良,什么人性,都这样吧。
她不是神,她不过是在一个没有办法辩驳的时代里,努力不被淹没的普通人而已。
她也是尘埃。
在普通不过的一粒尘埃罢了。
就在夏末坐在那里枯想的时候,床上传来了一声低低的闷哼声。夏末立刻就回过了神,抬眼看向了床,只见暮离微微动了一下,他的身上盖着被子,不过夏末并没有帮他处理伤口,只是让他这样躺着,也不知道那个药的效果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并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暮离只觉得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拆了一样,那种疼痛不是可以用语言来描绘的。特别是胸口的位置更是疼得让他喘气都有些困难。可是,尽管如此,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反而有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他艰难的张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副很好的床架子,上面还垂着幔子,看起来很是舒适的样子。而随后他能感觉出自己的身子下面温暖柔软的褥子,以及自己身上有着厚厚的棉被。
这种感觉虽然很诡异,但是绝对不是死亡。
他想动一动自己的身体,可是才稍微的动了一下,就觉得身体疼得厉害,这种疼痛比他曾经经受过的所有的伤痛还要疼,这种疼痛让一向颇为隐忍的自己也忍不住哼出了声音,他的嗓子嘶哑的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啊!”
而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柔软却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如果想死的话,也等我问完了事情之后再死。”
这个声音多么的熟悉,就算是化成了灰,暮离想,他也不会忘记。他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虽然他没有办法回头看看那个女人,但是他还是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愉快一点。他呼出了一口气:“好。你有什么事情想要问?”
夏末倒是有些奇怪,这个男人会这么干净利落的答应自己,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本来以为他会跟昨天那个男人一样,是一块硬骨头。而暮离似乎也从夏末的沉默中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于是低低的笑了起来。尽管这样笑出声音让他的胸口疼得几乎要死掉一般,他的脸色还是没有半分改变,他说:“我和烈魂不是一样的人,我这个人天生识时务者为俊杰。”
听到这样的解释,夏末本想点头,可是微微一愣之后又反应过来刚才她并没有说话,这个男人怎么会……
她没有想完,那暮离又开始说道:“我不会读心术,只是我了解你而已。了解你,便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的想法自然知道你怀疑些什么。”
夏末扯了扯嘴角:“是吗?”
“当然,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我了解我自己,自然也了解你。”暮离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有点不舒服,身上的衣服上似乎是濡湿的,应该是昨天身上伤口的血液并没有清洗,现在贴在身上有一种不太痛快的感觉。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很快乐。
毕竟,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能让人觉得快乐的事情了?
“我们是一样的人吗?”夏末冷笑了几声,对于暮离的说法一点都不在意,她龇了龇嘴角,露出一丝冷漠的嘲讽,伸出了手抚摸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然后又抬起了另一只手将那一头长发盘了起来:“你和烈魂既然都是那个杀手组织的人,为什么他还要杀你?”
暮离静静的躺在那里,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夏末的问话一样。夏末也不催他,她的耐性极好,哪怕是现在的状况糟糕透顶了,也没有让她的耐性有一点点的丢失。
两个人就好像是在进行一场角力一般,谁都不先开口。整个屋子里充满了一种让人压抑的沉重。夏末靠在椅背上,静静的感觉着这种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还有那温暖到有些滚烫的阳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暮离忽然开口道:“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人最能保守秘密?”
夏末本来还在想着一些不相关的事情,现在忽然听到暮离说的这个问题,只是稍微的想了一下,就说:“死人。